第六章 化蛇
对峙的两个人都是一脸不屑，但是心里却都暗暗吃惊。
人类练气、习武，甚至北方神圣帝国的教士和圣骑士的所谓神术，都是从魔物那里偷师学来的。人类不是魔物，身体结构更是跟魔物差异甚大，所以无法像魔物一样自由的操控浊气。
所有练气习武的人类全都是依照数千年以来的摸索，模仿魔物在体内运行浊气的法子，在经脉内运行元气，达到种种神异的效果。但是人类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在体内储存海量的元气，也就是说像传奇话本中那样，某某高手“以一甲子功力碾压对手”这种事情并不会出现。
天赋出众的人，只要三四年时间就会让自己的经脉与元气的契合度达到最高，这之后再怎么努力，体内的元气都很难有明显增长，而练气士与武者的强大与否，完全取决于他们对元气的操控的手法和熟练程度。
背靠大宗门的练气士和武者从不缺乏绝招、秘笈之类的东西，这都是前人们在数千年的时间里用血换来的知识和经验，也是大宗门强大的原因。
反过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成名三十年的高手，体内元气的量可能之比一个练气五年的江湖小菜鸟多那么一点点。他们强在能够共鸣更多的天地元气，可以操控别人绝对控制不了的巨大力量，掌握了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复杂术法。
但是对峙的两个人都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路子似乎有点野。
两人力量都引而不发，但是都能感应到对方传来的强烈共鸣，两人体内的元气远远超过一般的练气士，甚至可能超过正常数量的几倍。
但是两人又都不是魔族，魔族可以蛮不讲理地将天地元气吸纳到体内，但是毫无意外的，这些元气都会被转化成浊气，这是魔族绝对掩饰不了的特征，不管他们外表伪装的多么像人，只要一动手，就必然会露馅。
长发男子说道：“你就是那个去厨房偷吃的小贼吧？怎么，一个连肚子都吃不饱的贼，居然想要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高大的青年嗤笑：“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拐卖小孩，怎么了？”
长发男子不再说话，下一刻，他便消失无踪。
高大青年纵身跃起，魁梧的身躯在空中缩成一小团，滴溜溜滚动几圈之后舒展开来，伸腿在一颗松树上一踢，迅速往其他方向掠去，瞬息之间接连转向了七次，而他借力转向的松树则接连在根部折断，轰然倒地。
长发男子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整个身体几乎贴到地上，如同一条蛇般左右摆动，瘦长的双手在身侧如同挥舞的镰刀，将行进路线上的一切斩断！
高大青年一声大笑，头下脚上，从空中扑击而下！长发男子身躯扭转不定，但是他这一扑，却是直接出现在了长发男子头顶，双手五指大张，仿佛一双利爪，要把对方的心脏直接掏出来。
长发男子眼中土黄色的光芒闪过，满头长发又活了过来，拧成了一束，对着高大青年面门戳去，而他自己不知何时扭过了身，面朝天空，双手直奔高大青年的两肋。
高大青年双手一翻，掌心相对，猛然在身前一拍。
“轰！”仿佛有一声闷雷在树林中响起，松树倒下激起的松针灰尘还未落地，就再次被吹飞到半空。
搬着小板凳旁观的小草儿气息凝滞，胸口烦闷得几乎吐了出来。
长发男子一声大叫，凝聚成一束的长发被“炸”得四散，他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双手也偏离了目标，从高大青年身侧划过，仅仅划破了他的衣襟。
高大青年身体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右手张开，对着长发男子面孔狠狠按下！
他的手比常人的手大了许多，骨节粗大，手掌中的老茧凸起仿佛一个个肉垫，如今手指张开，指甲也“铮”地一声往外弹出几分，微黄的指甲反射着清冷的月光，仿佛幽冥巨爪。
长发男子晕头转向，眼看对这一爪避无可避，小草儿在边上强忍不适，差点就要跳起来喊一声好了。
忽然长发男子身边的地面爆裂，一道黑黝黝的光直扑高大青年的面孔！
高大青年左手中指弹出，正中这道黑光，指甲和黑光相撞，发出“噼啪”一声。而黑光之后，又有一道影子从地下出现，影子左手挥舞，一把匕首直刺高大青年。
高大青年此时已经在空中停了好一会了，黑影一刀刺出的时候，他身侧的空气中荡起了层层涟漪，涟漪猛然一震，推得他横向飞了出去，正好避开黑影后续的攻击。
高大青年落地站定，却见后来的黑影是个矮小的老人，身穿一件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衣，左手拿着一把匕首，右手中却是一条超过他身高的长鞭。
青年挠了挠头皮，“真是难办啊，你们这群人忒不讲究，总是以多打少。”
长发男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刚才交手虽然只持续了一瞬间，但是他却吃了大亏，高大青年那一拍手居然震动了空气，对他的内脏造成了不轻的伤势。
长发男子双眼中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脸上有细小的青灰色线条出现，在皮肤上勾勒出一个个网状区域，皮肤渐渐在网状区域中凸起、硬化，变成了鳞片的模样。
“……！”小草儿吓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这特么是妖怪啊！”
“我要扒你的皮！”长发男子的瞳孔都变成了竖瞳，仿佛黄色宝石中间裂开了一条墨绿色的竖缝，舌头伸出口外，在脸前来回摇晃。长发则真的变成了一条条小蛇，对着高大青年发出“嘶嘶”的声音。
“哇！”高大青年大叫，“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过人还能变成这样子，难道是一种能变成蛇的病？”
“那种病叫啥来着？”他挠了挠头，“蛇……精病？”
大莽山东麓，一处僻静的山谷中，一座山庄如同黑沉沉的坟墓坐落其中。
进出庄园的是穿过谷口树林的唯一一条小路，七个身穿灰衣，手持强弓的斥候如今整齐地躺在地上，中年道人再次拿出白玉小碗，凝神施法，路边的树丛中，十多个黑影沉默无声地等待着命令。
白玉碗中的水面上，各种画面如同浮光掠影，一闪而逝，道人在其中见到了一张苍白的脸，那是双眼紧闭的柳阅微。
怒气在道人的眼底聚集，他大袖一摆，向着庄园中走去。
树丛中的黑影也沉默的散开，在道人周围组成了一个箭头般的阵型。
唐羽扬的身影在另外一座山头出现，看着黑沉沉的庄园，若有所思。
在他的眼中，庄园深处有一团蓝色的光，如同心脏一般跳动，每次跳动都往外荡漾出一圈涟漪，而这些涟漪在接触到道人之后，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玄奥的线条，于是道人手中的白玉碗便也发出了蓝色的光芒，随着庄园中心的蓝光一起跳动。
唐羽扬不知道那到蓝光是什么，它的波动很规律，范围很广，却又温和如水，温柔地浸润着涟漪能影响到的一切。
他疑惑地观察了一会儿，想了想，消失在山坡的树林中，向着庄园走去。
他很确定，道人有寻找甚至定位柳家小姐的秘法，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庄园更像是一个陷阱。
长发男子的脸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的嘴向前凸出，眼睛被挤到了头顶两侧，嘴角咧到了眼睛下面，现在他看上去已经完全像一条蛇了，一条长着四肢的蛇。
小草儿已经瘫倒在地了，这群妖怪抓这么多小孩子，一定是要挖心肝来吃啊！爹爹，我好想你！原来你说的那些一点都不好玩的故事都是真的！
那个高个子打得过这样的妖怪吗？如果打不过，他能不能逃掉？如果他打不过妖怪，我是不是就要被吃了？
啊呀呀，妖怪吃人会把人放在火上烤，还是炖汤？不对不对，看这样子它们还是会生吃吧？那我宁愿被这条蛇吃掉，蛇吃东西都是直接吞的，应该比较不痛。
胡思乱想了一阵，小草儿不禁有点佩服自己居然还没尿裤子。她努力抬起头，发现高大青年还在跟那个妖怪还有小老头对峙。
蛇妖男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却极为忌惮，他虽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身边的气流却急速旋转、摩擦，发出沉闷的呼呼声。
老头子说话了：“老三，这人看到了你的样子。”
蛇妖男竖瞳死死盯着高大青年，“我知道，他绝对活不了了。”他的声音从腹部传来，变得低沉而怪异。
高大青年掏了掏耳朵，笑了：“我怎么活不了了？难道你想用眼睛瞪死我？”
他右手食指竖起，一个幽黑的气团出现在食指尖上。
蛇妖男一愣，他方才虽然没动，但是却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散布了大量毒素，这些毒素就算不吸入肺部，光是沾染到皮肤上就能让人毒发身亡。
如今这些毒素却都被无所不在的气流带动，聚集，然后禁锢，成了高大青年指尖上小小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