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龙湖
“进山打猎？！”小草儿可爱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不解的看着一身猎户打扮的涂婴：这姐姐好看是好看，打扮的也像模像样，但是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能进山打猎吃苦的人呐！
这里是红叶城西南方的大墩子县县城大墩子镇，往西往南都是茫茫大莽山，这里便是进山的最后一道门户。数十年前，大顺朝还在于山里的九黎山民作战，这里叫做大墩子堡，是个军镇，后来九黎并入大顺朝，土司成了朝廷命官，这里便改成了县城，因为位于大莽山边缘，于是就成了山民与华族交往的第一站。
小草儿姓贺，是山上玉龙湖畔的猎户家的小女儿，经常在镇上贩卖山货，与唐羽扬却是旧相识。在她眼里，唐家哥哥拉得强弓，射得硬箭，又教她识字，在山中实在是了不得的人物，那么唐家哥哥的朋友，自然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这姐姐是不是也太漂亮了点？而且还不爱说话，跟唐家哥哥话都不多，看样子他们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吧？一定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唐羽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位姐姐，是我老爹的远房亲戚，这次是代表家里人来拜访我老爹的。”涂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唐羽扬继续面不改色的忽悠小女孩：“你知道的，我老爹不在家嘛，所以我决定带着亲戚进山打猎，让她长长见识。城里人嘛，没见过我们落枫岭和玉龙湖的美景的，给她把弓拉一拉，对着傻狍子射两箭她就会高兴的不得了啦。”
“啪”的一声，一枝翠绿色的毛笔重重敲在唐羽扬头上。
“真的吗？”小草儿半信半疑，看着这位强行憋出“亲切”笑容的姐姐，“可是打猎真的很辛苦，这位姐姐真的受得了？”
“都说了我们只是进山玩玩，顺便让亲戚看看我家房子，认认路。”唐羽扬已经快圆不回来了。
小草儿决定放过唐家哥哥，不再追根究底，开始向新认识的涂姐姐介绍玉龙湖的美景。
玉龙湖位于落枫岭西面四十里外，因传说有玉龙出没而得名。玉龙湖东西长四十里，南北宽十余里，两端略微向北翘起，如同一弯新月坐落于银松高原。玉龙湖北面便是大莽山东麓第一高峰巴尔乌峰，在九黎山民的传说中，有一位英雄曾在这里斩杀了将天捅了一个窟窿的妖魔，为了防止天河倾泻，勇士化身山峰，托住了天空上的窟窿，使人间免去了天河泛滥的灾难。山民们称英雄为“巴尔乌”，于是这座山就叫巴尔乌峰。
巴尔乌峰一直延伸到玉龙湖北岸，这里坡度平缓，又有南方吹来的暖风，是银松高原极少的适合耕种的朝阳山坡，东湖村与西湖村便一东一西坐落在玉龙湖北岸。村民们在村外种上了青稞，不过这么一点点粮食根本不够村民们的口粮，要知道青稞产量很低，亩产不过四十斤，十多亩也就五百来斤粮食，连一个普通的青壮都养不活。村里人种了青稞都是用来酿酒，贩卖到山下，能换回更多的粮食。
除此之外，玉龙湖的银叶鱼和山上的野味才是村民们真正的生活来源。尤其是银叶鱼，体长不过一尺，肉质鲜嫩，肥美异常，是红叶郡城里高档宴席必不可少的一道名菜，就连远在神都的大顺皇帝每年秋来也都记得红叶郡的银叶鱼，写有“停车观红叶，心切银叶鱼”的诗篇。只不过这银叶鱼只在高山湖泊的冷水中方能生长，在山下的平原中无法养殖，因此就只能由山中猎户渔人打捞，然后由商行将其从山中运出了。而远在神都的皇宫，每到秋天也会来采购一两次银叶鱼，供皇族的贵人们一饱口福。
小草儿个子不高，但是身为猎户的女儿，她身材匀称，动作矫健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大的眼睛一笑起来就弯弯的，很是讨喜。她说话大方得体，一点没有山里妹子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感觉，倒是令得涂婴大为诧异，同时又对她新生喜爱。
想了想，涂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作为见面礼送给小草儿，这倒是让唐羽扬心生诧异，说好的高冷女神呢？怎么一言不合就送礼？完全不给人心里准备呀！香囊虽小，但是绣工精致，里面的香薰也都是些山里见不到的名贵香料，小草儿虽然不知道香囊的价值，却也忍不住欢喜不已。两个女孩就因着这个香囊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倒是把唐羽扬晾到了一边。
说说笑笑间，小草儿把没有卖完的几张皮子收了起来，卷了个小小的包包背在背后。“怎么？你也跟我们一起？”唐羽扬问道。
小草儿笑着说道，因为村里的所有男人都上山围猎了，所以现在村里没什么人，怕唐羽扬二人去了东湖村没人招待。
“围猎？怎么这么早？”唐羽扬问道，猎人们每年都会在鹿群的求偶季之后上山围捕鹿群，当然重点是捕猎在求偶中元气大伤的雄鹿，而不是带崽儿的雌鹿，但是绝对不会这么早，正常来说，应该是半个月之后。
小草儿却说，她老爹老贺发现今年秋天情况特殊，盘踞附近百里的老瞎子狼群不知为何死伤惨重，他在山上陆陆续续发现了三十多条狼尸，老猎人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狼都是属于老瞎子的狼群的。这些狼被人用利器毫不留情地斩杀，猎杀者没有收拾自己的猎物，而是将它们弃尸荒野，因此老猎人认为，杀死狼群的不是猎人，而是人类中的武者或者练气士。
这片猎场中，与猎人们竞争最大的就是老瞎子的狼群，如今狼群覆灭，对于猎人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狩猎季了，他们能在大雪封山之前获取更多猎物，并且不用担心饿极了的狼群对村子的威胁。而消灭了狼群的那些人类武者，只要能沟通便不是麻烦，何况他们明显不是猎人，对于鹿群不会有任何兴趣。至于大莽山霸主岩狰——好吧，岩狰虽然在山上所向无敌，但是一头岩狰能吃多少？只要不与之正面冲突，岩狰对猎人的威胁其实是远远小于狼群的。
老贺兴冲冲地组织了两个村子的猎人上了山，其实他也去过唐羽扬的小屋，希望邀请这个箭术出众的年轻猎人加入今年的狩猎队，可惜他没找到人——唐羽扬正在林子里设陷阱伏击闯入自己猎场的敌人。说到这里，小草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唐羽扬与涂婴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玉龙湖附近并没有什么修炼宗门，这个时候在山中走动的武者或者练气士，只怕很是可疑。
三人说说笑笑的上路，一路上倒也轻松愉快，涂婴很惊讶小草儿和唐羽扬作为普通人在山中长途跋涉居然毫无疲态，小草儿和唐羽扬则暗暗诧异，涂婴这娇滴滴的样子，走在山中竟然比他们这样的山里娃还要轻松得多。小草儿心思单纯，由此对涂婴在好感之外又多了一份佩服，不由得跟涂婴更加亲近。
三人走走停停，还到落枫岭唐羽扬家里转了一圈，第三天才来到玉龙湖边。
来到湖边的时候正是午后，玉龙湖面仿佛真有一条睡得半酣的巨龙在微微翻滚，层层碎浪在清风吹拂之下，伴着午后的阳光，反射出点点碎金一般的光线。天空湛蓝而高远，透着一种寒冷而又干爽的清亮，一丝丝白色的云线随着北风从天空掠过，如同掠过光滑镜面上的雪亮光线。
看着眼前明艳的湖光山色，唐羽扬就算没有念过什么书，也自然觉得心旷神怡，而涂婴则是红唇微张，显然是对眼前的美景赞叹不已。
小草儿带着两人到自己家安顿下来，果然，村里的猎人们都不在，整个东湖村几十户人家，只有十多个老人和二三十个小孩子在，小草儿今年十三岁，是村里的孩子王，她带着二人一进村，就有一大帮小孩子围了上来，小草姐姐小唐哥哥的乱叫。
山里孩子整天在外面乱跑，一个个脏的像泥猴儿，唐羽扬生怕爱洁的涂婴不喜，却见这位高冷师姐笑得如春花灿烂，云破月开，摸着周围孩子的小脑瓜，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零食糖果分发下去，顿时引动了阵阵欢呼。
“……”唐羽扬无语，“我都没带礼物来，输了……”他沮丧地想到。果然，孩子们把漂亮又有礼貌还带礼物的涂婴姐姐当成了村里最尊贵的客人，而小气的小唐哥哥则被晾在了一旁，陪着小草儿干瞪眼。
等到小草儿将孩子们赶回各自家里吃饭，涂婴才笑吟吟的跟着小草儿和唐羽扬回家。唐羽扬看着她的笑脸，还有脸颊上浮现出的一抹红晕，不由得有点发呆，这师姐冷冰冰的时候很美，笑起来也是很美的啊。涂婴目光一转，看见唐羽扬有些贱贱的目光，眼神转冷，像刀子一样直刺过来，唐羽扬一惊，赶忙紧走几步，帮着小草儿下厨做饭去了，留下涂婴在院中休息。
三人吃了饭，不知不觉竟然天将黄昏，于是索性搬了小凳子在院中聊天。
小草儿的家在村子东头，坐在院中，越过屋顶往北看去，巴尔乌峰高耸入云，峰顶隐没在白黑红三色的云层中不见，山腰的冰川在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琼河玉树。唐羽扬知道，巴尔乌峰的冰川是个绝对的死亡领域，这里没有食物，只有随时可能崩塌的冰川和隐藏在冰川之下深达百丈的冰缝。冰川的空气稀薄，就算没有掉进冰缝，常人在这里也只要一炷香时间就会窒息而死，就连雄鹰都不会飞到冰川的高度，这里已经和山腰之下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冰川之下，山峰的坡度渐渐平缓，山峰表面也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枯黄色斑点，那里生长了连成片的苔藓，是死亡和生命的交界线。就在这片苔藓海中，巴尔乌峰真正的珍宝——雪莲花俏皮地时隐时现，这种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花真正的家园是一片死亡的冰川，苔藓海中的雪莲花只是偶尔出现，但冰川是人类的禁区，去了十死无生，真正对雪莲花有着渴望的人只会在苔藓海中碰运气。
苔藓海之下，开始有绿意逐渐连成一片，这是大莽山树海的一部分，针叶的雪松，阔叶的桦树和银杏，再往下一点，就可以看见红叶的枫树和糖槭，于是，整座勇士山从白色，逐渐到枯黄，再到深绿，再到艳红，一层层的色彩次第铺开，在一山之中展现着四季的美景。
看着眼前的美景，唐羽扬心有所感，但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老爹曾经嘲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老爹教了自己很多，军中箭术、刀术，各种山中生存技巧，也教自己读书识字，但是唐羽扬终究只是学会了背一背通微洞玄真经，更多的东西就再也读不进去。
小草崇拜唐羽扬的原因，也包括了唐羽扬其实是识字的，他甚至是小草的启蒙老师，不过她也想不到她崇拜不已的小羽哥现在却在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同时开始有点想念一年前溜下山去音信全无的不靠谱老爹。
唐羽扬一边想着那爱喝酒的老爹下山时只带了一两银子，怎么解决喝酒的问题，一边看见巴尔乌峰的半山腰绿色中，一道乌黑的烟气盘旋而起！
他惊得一跃而起，连凳子都被撞倒在地。涂婴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峰，却并无异状，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唐羽扬揉了揉眼睛，发现山峰是山峰，冰川是冰川，树海是树海，但是刚才看到的黑烟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他又揉了揉眼睛，巴尔乌峰毫无异状。
“我，我忽然想到一点，”他脑筋急转弯，给自己的失态编了个借口，“怎么会有一帮人这个时候上山，而且会屠杀狼群？老瞎子我们都知道，简直是成了精，绝对不会和大队人马硬碰硬，所以只可能是这群人有意识的围剿它的狼群。”
他越编，却越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理，看向涂婴，他继续说了下去，“不如明天我们就上山？去找找贺大叔他们，表姐你也可以见见山里的猎人是怎么围捕鹿群的，如何？”
涂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明早就上山，红叶郡的武者我认识不少，我去的话，正好免得猎人跟那些来历不明的武者起冲突。”
小草儿开心的笑了，觉得涂婴姐姐真是厉害，还认识这么多武者。唐羽扬暗暗腹诽，连十三岁的小女孩都骗，还随身带了那么多哄小孩的零食和礼物，我这个师姐绝对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