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斗智

  却说这萧玄提出要请锦榻公子到客栈饮一碗清酒的建议后,锦榻上的公子倒是豪迈一笑。

  平日里都是收拾一些个软脚虾,见了自己还不是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有胆量请自己喝酒,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倒是少见,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

  “妙极妙极,我们的山上倒是也有个如你这般喜欢动嘴皮子多过动手的货色,狗仗人势,本公子讨厌的紧,不过对你嘛!倒是没有那么讨厌,到了这逍遥山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要不是有什么屏障就是真的有点能耐,能明明白白知道我辰中身份,也无妨本公子今日就赏你这个脸。”

  锦榻公子说完这番话,众人还在愣神的瞬间,忽觉眼前略过一抹恍惚身影,再看时,刚才还躺在锦榻上的翩翩公子已经悄无声息,坐在了那位叫芍茹的姑娘旁边。

  萧玄没有多言,只有那位女子起身站在了自家公子的身后。

  不多时,吓得战战兢兢的店老板又给重新喊了出来,还被招呼拿上了两坛子,平时都舍不得开封的陈酿清酒“青竹酒”。

  这青竹酒本名一叶清,因为这酒呈现淡淡琥珀的青色,良酿入杯后就如同一叶悬停杯中极富雅致而受青睐,故名“一叶清”。

  但后来相传有一个云天宗的前辈饮酒后留下诗篇

  青竹美酒十里香,玉樽盛来琥珀光。

  愿做云宗逍遥客,不知何处是归乡。

  而得名“青竹酒”,因为酿造十分讲究、复杂,所以价格自然也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不过此时老板想的可不是这些酒到底值多少银两,他刚才虽然躲在柜台后面没有细看锦榻上那位神仙的身手但是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天逍阁四堂三厅之一的青枫堂堂主青影千魅辰中。

  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那是何等的遥远不可及的角色,这种爷要他的命估计也就是眨一眨眼的事情,或许都用不着眨眼这么麻烦。

  所以当那位锦衣公子招呼他要两坛好酒的时候,他丝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珍藏了好些年,准备给女儿嫁妆的两坛子佳酿一股脑全拿出来了。

  那位叫辰中的锦衣公子只是看了一看拿上来的两坛美酒,朝着站在旁边战战兢兢不知何去何从的店老板。

  “是好酒,想不到这村野小店还有这样不俗气的酒,青月,打赏。”

  当然后面的那句打赏,是朝着自己四位抬锦榻婢女中领头的一人说的。

  其实店老板那里敢要什么打赏啊!

  只要这些神仙爷爷喝的高兴,别一不乐意就把自己这里给拆了就好。

  所以听到打赏两个字后不由得腿一软就要再跪下去,只是这一次坐在桌子对面的白衣公子却伸手拦住了他要下跪的身子。

  “烦劳掌柜,今日这客栈的银钱都由我出,还请掌柜的与几位稍作回避,我与这位公子稍作一叙。”

  掌柜的自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离着这些神仙远一点,占不占得上仙气不知道,各位神仙要是一言不合翻起脸来,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所以听到那位白衣公子的嘱咐后连忙就把客栈中其他几位客人都请到了后院中去。

  逍遥和东方本来还想着留下来看一看热闹的,那位锦榻上的公子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白衣的公子从容不迫,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要不是有什么自恃的资本,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装的出来的。

  还有那位女子,按说听那位锦衣公子所言自然是昨日两人进入逍遥山下才被人盯上的,今日那位锦衣公子从一开始就明言是为了这位女子而来的,傻子都知道女子上了天逍阁还能做什么?

  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静静的看着身旁白衣男子,两人实在好奇,这女子到底也为何如此淡定从容呢?

  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以后,萧玄才道。

  “在下听闻公子雅名已久,得幸一见,刚才公子所言还有一位如我这般啰嗦的人,可是四堂三厅的白玉堂主玉面谈郎柳叙,天下传言玉面谈郎柳叙不但生的相貌英俊而且机智过人,谋略无双,却如何与公子这般的不对付?再者公子这些年多半时间和白玉堂主不都是效力于排名第一的墨翼堂堂主阴阳同济的姬如夜姬公子吗?”

  辰中细眯起眼,第一次认真端详起眼前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白衣男子。

  “哦!我还真有点小瞧你了,天下知道我们天逍阁有两位武功通玄的老阁主是正常的,知道我们两位阁主有一个得意弟子姬如夜也是正常的,但是能知道我们天逍阁有四堂三厅,天下可没有多少人了?其实知道我这么一个刺头并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但是柳叙那个深水老王八,平时从来都是韬光养晦,你却能清清楚楚的知道此人,还知道排名第一的是墨翼堂。”

  看着一脸奇怪表情的辰中。

  “公子是在好奇吗?”

  辰中不答反问:“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就知道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别人越是想让我好奇的东西,我就越不好奇,你知道为什么吗?”

  “真是不巧,我这个人也有个坏习惯,别人越是想让我知道为什么的事情,我反而越是不想知道。”

  公子和人这么斗嘴,芍茹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公子,那清冷的脸颊上也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想到平时别人对待公子都是恭恭敬敬,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公子与人斗嘴。

  今日才知道平时温文尔雅的公子斗气嘴来也是这般的风趣。

  看着两人已经空去了大半的酒碗,拿起手边的酒壶为公子添满了一碗酒,顺便也给对面这个看着就反感的家伙倒满。

  依着平日的性子,看到这些轻佻浮漂的家伙至少赏他一剑,只是今日有公子在,一切都听从公子安排。

  辰中也不曾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子不光是有临危不惧的胆色,连嘴皮子功夫也是不弱。

  其实这天下是极有趣的,不光是讲究身手高低也讲究嘴皮子功夫,你出手挑战之前那必须把自己那威整天的名头报上,若是侥幸挑战胜了对手,你还不能像打落水狗那样落井下石,必须的说些个什么侥幸啊承让啊等等的客套的屁话才行,同是武道行走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必生死相较。

  毕竟这天下一山还有一山高,要是你嚣张惯了那天不开眼遇上个比自己厉害的怎么弄,但若是不幸败了也要说点夸赞对手的话才好,这样才会显得自己大度,所以大家一般都有共识。

  但这天下更有趣的地方就是不管什么样的约定成俗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去挑战他。

  两百年多前的修真一脉上就曾经出现过一个高手,到处挑战别人,但是此人极是嗜血每次挑战凡是不如自己的都死在自己的剑下。

  以致后来有人收到此人的挑战书都如同收到一张丧帖一般,还未比试先已经弱了气势,直到后来有一位云天宗的护山道人看不下去才出手诛杀了此人。

  只是近百年了天下的气氛又重新融洽起来了,这样无伤大雅的嘴皮子活计才逐渐活络起来。

  此时的辰中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玉面谈郎柳叙,这个人着实令自己讨厌,武功一点不会就凭着会点嘴皮子功夫就在大公子那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狗仗人势罢了,想起此人就一脸的阴郁。

  想到山上那个成天就知道说三道四的家伙,顿时心情都有些不好了,看了一眼站在白衣男子身后不言不语的女子坦言。

  “本公子没工夫和你费口舌。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应该知道我天逍阁修习的阴阳相合之术,请姑娘上山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姑娘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不管你是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人今天本公子是必须带走。”

  闻言的萧玄虽然微微有些怒色但是他压制的很好,只是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

  “公子是欺负我不懂修行吗?”

  对面的辰中并未理会只是皱了皱眉,想知道对面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天逍阁的阴阳双修讲究双修双济,要求双修两人必须气息相互交融,以自身为天地间阴阳气息之引,引气入体后先合周身窍穴还要在体内运行三十六周天而后与对方的气息相汇交融。这修习说起来看似简单,实则其中的凶险只有修习道法的两人自己才能知晓。”

  看了一眼那个叫辰中的微微冷冽的脸色,接着道。

  “万物之纲纪,在变化之父母,在生杀之本始,道为本源,源生阴、阴生阳,阴阳相合而生万物。万物不重物相而重心相是为阴,万物不重心相而重物相是为阳,阴阳两气似简实繁,互生却又互制。”

  此时的辰中脸色已经有些开始阴沉了。

  只是萧玄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道:“人生天地间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只以男女来论阴阳,不管男人女人体内也非是简简单单的只有阴或者阳一种气息,只不过女子生来心相重过物相是为阴所以善引阴气入体,反过来男子也是同理。但自身毕竟物心两相共存,所以光是这简单的引气入体一事恐怕都是极其不易,更何况运转三十六周天后还要两相融,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脸色有些铁青的辰中打断萧玄道:“看来你还真的不是一只绣花枕头,只是你说这些又与我何干?”

  萧玄一脸真诚。

  “当然有关,这双修既然如此多限制,所以修炼的两人不要说有人不情愿,那怕是有一人没有投入十分的心神后果都是不堪设想,如果真是公子说的这般轻松只怕这天下早已经是天逍阁的了,还有其他正道各派什么事情?我说的对吗?”

  闻言辰中的脸色已经整个阴冷下来,不想此人竟然对天逍阁的修炼之法知晓颇多,天逍阁虽是道家一脉,却挑选的是道家最旁门的一脉,此人能知道如此清楚想必并不简单。

  但脸上却是冷哼一声,道:“本公子现在倒是有点喜欢你,连我们天逍阁修习的秘术都知道这般清楚,要说我对你不好奇那是自欺欺人,只是你这般说了,不怕本公子翻脸杀了你二人,或是杀了你一人。”

  说着他抬头又看了看一直以来都一言不发的那个清秀女子。

  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辰中,萧玄道:“公子当然想过,只不过一来公子没有十足的把握干干净净的杀了我,以公子的卓绝眼光当然能看出我身边的女子会一点粗浅的把式,但是公子却看不透我到底会还是不会,只怕这会已然确定我也会那么一点把式,二来天逍阁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公子却在这里打打杀杀,山上那个平时就不待见您的玉面谈郎一定会多谈上几句什么?第三公子这番来抢人只怕不是大公子的意思吧!我记得天逍阁的大公子姬如夜姬公子自小便是阴阳同济二相共生的奇才,可用不着这些双修之法。至于……”

  “至于什么?”辰中好奇道。

  “至于抢个女子的事情从公子愿意自降身份来喝这碗青竹酒我就断定公子不会做,其中原因公子自知,当然我也没有自负到敢与天下排名前五的天逍阁过不去,只是希望公子能高抬贵手。”

  说着他也是向着辰中一拱手,道:“当然不会让公子白白的走一趟,听闻这双修之法异常的凶险,所以一般都需要假借外物,长久以来贵阁修炼都是采食西域雪山的虿虫。”

  “虿虫!”

  他心里暗暗冷笑,真以为本公子穷酸到这种程度了吗?天逍阁中普通的长老都有资格拥有,更何况是我。

  只是不等他说话,就听那白衣公子,道:“我当然知道这虿虫虽然稀少,但对公子这样的人而言并非什么不可得的稀有之物,只是我的这只刚好吸食了北疆鬼医用来驱寒的朱火丹,先天已生二相,对公子现在的修行应该大有帮助吧!至于缺少个双修的鼎炉以公子机智过人只怕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吧!不知道公子可否考虑一二?”

  听闻白衣公子的话以后,辰中起初阴沉的脸色已经有点缓和了。

  他自然知道眼前公子所言非虚,对于眼前公子提出的条件说不动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双修时引气入体的凶险他岂会不知,

  以前就有一位天逍阁修为高超的前辈,引气之时阴阳失调引得天雷滚滚半刻不到已是奄奄一息,当时还年幼的辰中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的可怕,所以这些年那怕是自己的修为进步缓慢他也从来不敢冒险,此时有东西能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他能不心动吗?

  只是他现在想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眼前的这个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他能清楚的看透自己的修为,而自己看他时却是云里雾里,更重要的是此人对本门的修习之法如此的熟悉,加上如此年轻只怕将来不久必会成为自己的劲敌,是不是趁现在的机会拼上受责罚把此人留在逍遥山下。

  看着脸色由晴转阴的辰中,萧玄又接着说道:“公子可是在想,要不要把我留在逍遥山下,不瞒公子,对贵阁的修习熟悉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家中有长辈恰好也曾经有过修道的经历,结识了几位道宗的朋友,天逍阁毕竟修习的也是道门一诀,难免触类旁通。”

  说完看了一眼芍茹道。

  “至于我其实不怕公子笑话,正如公子所料,一只绣花枕头,只是装一装高人风范,身边的女子是家中长辈请来护卫,不想却被公子看中。”

  听了白衣公子的话,辰中也是尴尬一笑。

  “公子多虑了,我只是在想要如何与山上的几位长辈交代。”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反手一掌凭空推出,五指成钩抓向对面的白衣公子,此时白衣公子却仿佛从头到尾并未感觉到一样还在低头品那一碗端在手中的酒。

  只见这一掌去势极快,怕是再有毫厘就要触及到对面公子的额头,这一掌虽然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势大力沉,只怕这一掌下去对面的公子不死也要残废。

  只是奇怪就在堪堪要击中对面公子的额头瞬间,那一掌又瞬间收了回去,来时快收时更快,一切的都只是一瞬之间,对面刚品完酒的白衣公子抬头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辰中,一脸的懵懂显然并不知刚才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吩咐身边的女子从身上取下一个盒子交个对面的公子。

  看着递过来的盒子,辰中并未打开盒子,只是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顿时一股寒流缓缓传来,只是这股寒流之中又感觉好像有一股特殊的暖流。

  收下盒子后他也是拱手道:“与公子如此聊得投缘却不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公子以后来我逍遥山只管说是我辰中的朋友想来也没有多少人敢为难公子。”

  看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辰中,萧玄只是缓缓答道:“尊姓不敢称,在下姓萧,名月瑶,明月的月,瑶山的瑶。”

  “萧月瑶,瑶山”

  辰中缓缓的默念了一边,又接着道:“听闻西域的魔宗就在月瑶山之上,难道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萧玄就打断他的话

  “公子多想了,在下只是世上一个在平凡不过的人,只是姓名乃是父母所赐,我家乡恰巧也有瑶山一座,又因为我出生在满月之夜故名月瑶与远在西域的魔宗并无关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