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短笛 2
当四五壶好酒耗尽，再怎么示意身后也再无酒壶，阿楠才意识今天又超量了。
侧身望去，头一次喝酒便展现了好酒量的常远早已喝倒在一旁，若不是夜色遮掩，怕是那满脸的红晕挡都挡不住。
阿楠一拍头，自己心情不好倒是找了个替死鬼，这秋夜露重的，总不好叫人整夜睡在院子外头，略加思索便已扛着这大汉朝那茅屋走去。
屋里的烛花好长时间没剪已快淹没在灯油里，阿楠也懒得挑开，不轻不重的将常远扔在了床板上，只听到哼唧几声，醉酒的他即便感觉到不适也是醒不过来的。
床板上是单薄的秋被，微微弓起却还算叠得整齐，可见被阿楠骚扰之前他也是没有入睡的。借着薄弱的灯光，看着醉醺醺的常远，想到醉酒的人熟睡之后会散酒气，若不注意保暖最是容易着凉生病的，阿楠觉得还是好人做到底，俯身便撩开那秋被。
“咚……”一拉一放似有什么东西从被子里跳出来，落到泥地上发出低哑的动静，滚到阿楠脚边。
“？”他把被子盖好，这才弯腰捡起那东西，原是个精致的短笛。
入手滑润温暖，不自觉短笛已把玩在指尖飞转，长短如他平日玩耍的玉骨扇一般，是上等暖玉所制，可这种玉石尹国并不自产，多是临国销来，且短笛光滑无痕，很明显是由一整块玉石磨成，屋内灯光虽暗，他的眼光却不会错。
可这样的东西，常远怎么会有？而这笛孔暗黄，分明是有些岁月的东西了。
阿楠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联想到刚才问净尘师傅时常远的异常，而此玉石最负盛名的产地……此事极为可疑！
似乎想起了什么线索，他立起短笛正待细细检查，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噗”，室内陡然一黑。
那灯芯已全然淹没在灯油里……
黑色的眼瞳泛着光，却更似冰芒，不着急！
将短笛塞回秋被里侧，他关好门走出屋外站在门外，抬手比了个手势，很快，又一道黑影屈跪在他面前。
交代几句，黑影回归黑夜，地上的酒瓶已无踪迹，他看着自己今晚将要留宿的房间，灯火暗沉却已没有了人影，想必，是不沉为他留的灯。
……
天大亮，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太阳升，鸡打鸣。
阿楠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桌上慢慢一堆吃的，顿时绽开了笑，冲着还在厨房忙活的小诺喊道：“小诺，有肉吗？”
“没有！”此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记住别人家要求还忒多！
“有酒吗？”阿楠又问。
“没有！”火大。
“那这是什么？”带着戏谑的笑意，阿楠拎着一酒壶凑到厨房门前，眨着眼很是无辜。
小诺先是吃了一惊，嘴微张，随即怒气更胜，放下手里的锅铲向前一步将酒壶夺过：“一大早的喝什么酒，怎么就不怕喝死你？”
“小诺你说不喝，我就不喝。”他笑得更妖孽了，盯着小诺的脸一眨不眨。
这眼神看的小诺整个人浑身不对劲，皱着眉睨了他一眼，将酒壶放到锅边，小声叨了句：“这人中邪了吧……”
阿楠听见了，却不反驳，就那样倚着门看着她，笑着看着，小诺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人，到底发什么疯？
“哎呀，小诺啊，你哪儿来的肉？”蓝秀一惊一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肉？”她再次放下锅铲，一把推开挡门的阿楠，看到堂屋里的餐桌上一盆还散着热气的红烧肉，眉头纠结一番，哪儿来的酒、肉？
她猛一回头，双眼瞪着阿楠：“你就这么离不开酒肉？”
“只是想让你们吃好点。”阿楠无辜耸肩，“这屋里三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点儿油水都没有吧！”
“这可不止一点儿。”小诺道，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再说了，阿哥不喝酒不吃肉，你这样招摇的摆桌上，说好了是不尊重人，说重了不就是逼人犯戒吗？”
说话间，常远正好从院子穿过踏入屋内，“犯戒”二字顿时在他心底咯噔一下，面色微僵目光有些闪烁，虚掩干咳了声便去屋里唤不沉了。
蓝秀倒是觉得小诺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不高兴的摆了脸：“人家邵公子也是一番好心，进门都是客，人家给你带好吃好喝的还委屈你了？”
说完她忙走过去将阿楠拉过来：“都起来了，饿了吧，赶紧先吃饭吧，一会儿石头还得上学呢。”
“哦。”小诺憋着一口气，只得不甘心的应着，“我去把汤盛出来。”
石头迷迷瞪瞪从房间里出来，蓝秀招呼了句拉他拉去洗脸，接着，不沉与常远也正次序从房间出来，阿楠热情招呼上去：“吃饭啦。”
“这……”不沉走到桌前，看着那酒肉，果然面露难色。
阿楠不顾，一把将他按坐到椅子上：“既然你已打算还俗，那自然从破了这酒肉的戒开始！”
“还俗？”率先出声的，反而是常远，他一脸惊异的看着不沉，“师弟你什么时候……”
“阿楠公子此话怎讲？”不沉也是一脸困惑。
阿楠兀自倒了一碗酒放到不沉面前，笑道：“难道你忘了当初自己答应过的？净尘师傅一案破了，便随我回京？”
“师弟……你……”常远不知，原来师弟此番回来，终是要走？
“是，贫僧确实说过。”
“那你可知回京为何？”
“自然知道。”
“知道还不还俗？”
“不还。”
“哦？”他声音挑起，更带了几分霸道，“你可知，不还俗就不能娶妻生子”
“贫僧已决心一生侍佛，又何必娶妻生子！”不沉颜色明厉，虽不解阿楠此刻的句句相逼，却不想在此刻相让一步！
“绝不后悔？”
“不曾起念，谈何后悔？”
这个答案听得阿楠很是满意，笑容终于纯粹不少，他捋了一缕髯发把玩指尖，侧身一让，看着身后端着汤迟迟不没有上前的小诺微微一笑：“小诺，汤很烫，我来帮你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