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梵净山
清晨，许府门口静悄悄的，不似往日那般，很早就开门了。
等在门口送新鲜蔬菜的老农，放了担子，坐在一旁休息。
熙熙攘攘的街上，有人在大声的喊“这是谁家孩子”。
众人围上去看，只见许府的院墙下，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月白绸衣，浑身脏兮兮的躺在地上。虽然她衣衫凌乱肮脏，但是却也遮不住她清秀的面容。
众人议论纷纷。
“这姑娘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吧，你看看她穿的那身衣服，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嘁，大家闺秀？哪里的大家闺秀能穿着睡衣一大早躺在马路边？”
“这里离许府近，怎的没人来管？许夫人是出了名的好心肠啊。”
“你没看见许府今日这时还没开门，准是家里有什么事了，听说许夫人病重了嘛。”
“哎呀呀，好人没好报啊……”
“这姑娘估计是个要饭的，有人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一身衣服穿。”
“有道理，有道理……”
“哎，王哥，好久不见，今日可早啊。”
“是啊是啊，李兄进来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
大家各自讨论开了，打起招呼来。没有人再管躺在地上的瘦弱姑娘。
那姑娘动了动，自己爬起来，光着脚沿着街边慢慢的走。
“哎呀，许府出大事了……”有人大叫一声，大家便呼啦一下围到许府门口去看热闹，就像刚才看着那个姑娘一样。
许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家丁头上包着白布，拿着梯子出来，将门口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纸糊的，又将一条白布搭在了门口写着“许府”二字的匾上。
“许府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许夫人病逝了？”
“看样子肯定是的，哎，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啊……”
……
人群叽里咕噜炸开了锅，那姑娘却只是沿着街边慢慢走。路过许府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许府的大门。她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窝里滚下来。她没有用手去擦拭，任由泪水滑落。
“小鱼啊，你要记住，长大了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什么是善良呢？娘。”
“善良就是你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
“可是娘，如果不小心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怎么办呢？”
“如果是不小心的话，小鱼就要去弥补啊。不是故意为之的，别人肯定会谅解你的。”
“那么，娘，如果没有办法弥补了呢？”
“那你可以去寺庙里忏悔你所做错的事情，去消掉业障，去明理。”
“娘，什么是业障呢？”
……
她的脑子，这样的情景不断地重现。一次又一次，激荡着她的心。
倘若做了不可弥补的事情，就要去寺庙忏悔。
她继续沿着街边走，在拐角的地方撞上一个挎着篮子卖菜的老婆婆。
“婆婆，寺庙在哪里？”
“寺庙？哪个寺庙啊？要说寺庙，咱西京城里最好的寺庙当然是梵净山天音寺了。你瞧。”老婆婆用手一指，“看到那座山了吗？你往哪个方向去，就是了。”
远处一座巍峨的高山耸立，半山云雾缭绕，好似仙境。她依旧沿着街边走，但并不是慢慢的走，是大步大步的走。
路上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她知道自己穿的衣服又脏又破，身为官家小姐的她，怎会不知道这些，但是她从小就不在乎的。更何况此时，她的内心极度痛苦，并没有一点空隙留给这些人。
在城门口遇到骑马的几个兵，边骑着马往前飞驰，边大声呼喊着，“许大人府上出事了，许大人和许夫人都逝世了，许家二小姐下落不明。快来人到许府去帮忙，再派几个人四处找找二小姐……”
她低着头，沿着城墙根慢慢走出城去。没有人认出她，即使站在城门口的人当中，有两个是在许府当差的，也没有认出她来。
出了城，梵净山就近了。只是路却不好走了，她没有穿鞋，因此脚被扎的鲜血直流。可是她已然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身体里有个地方，比她的脚更痛千百倍。
她的心。
她的心在滴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走到了山脚下。
夕阳下的梵净山闪着柔和的金光，肃穆雄伟。山脚下一个高大的石头牌坊，写着天音寺几个大字。牌坊后边是弯曲无尽的石阶，盘旋而上。隐约能看到半山上寺庙的飞檐，升腾的香火，听到空气中穿来钟声，唱经的声音。
她不由得从心底升起肃穆的感觉来，对着山腰的方向重重的叩了个头。
“这位小施主是从许府来的吧？”
她抬头看到牌坊下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满眼和善的望着她。她对他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吧。”
小和尚不容她回答，便转身往石阶走去。她急忙起身跟上。
小和尚走上石阶，没几步突然往树林里一拐，她跟上去看到一条楠木铺的栈道。那路她走得心惊胆战，小和尚却如履平地、身轻如燕。栈道又陡又高，时而拐个大弯，时而因为栈道上盘着一些树藤，而需要把身子往外侧一点。有小松鼠在栈道上跳来跳去，也有不知名的鸟在栈道上栖息。
天渐渐暗下去了。最后的余晖也消失不见。四周一片漆黑。
她紧紧跟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小和尚叫了一声“到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寺庙里。
天色已晚，寺庙没有点灯，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自己似乎站在一座大殿外。空气里飘来香火的味道。
“请进去吧。”小和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进殿去。
她狐疑的看了看小和尚，往大殿去了。
推开殿门，只看到大殿深处供着一个不知名的佛像，佛像前面一盏昏暗的油灯。其他地方，皆是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犹豫着踏进殿里，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施主可是许府二小姐小鱼，我已在此恭候多时。”
黑暗中传来一个庄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