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雅室论道

  南宫小子为救席方平,在去见十巫医的时候,他曾到过死亡之漠,那里无限的广阔,一种天与地的苍凉感,使人感到生命的渺小。但这里虽然开阔,但毕竟只是一座山峰的内室,触目所及的地方总会被山岩所阻,可南宫小子还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其实,当席方平被人摘下眼罩的时候,看到赤甲城中的景象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太过渺小了。

  冥魈府外的围阵坟场对于他来说印象并不浅,但也不如站在十巫堡的冰酷亭上感受得剧烈,那一刻,他看到了整个人界。

  与冰酷亭一样,在这里,席方平也看到了整个人界,心中的人界。

  当年盘古女娲如何造就人界的,席方平并不清楚,也无法确切地说出人界的历史,但他可以感受到那久远的过去,就象现在的赤甲城似的。

  赤甲城建于何时,席方平并不清楚,但赤甲城一定也是十分地悠久,这悠久的神秘怎么能不让一个初来之人感到自己的渺小呢?

  心中的人界广阔无边,反观自己却渺小不堪,竟然妄图以己的力量拯救整个人界,席方平突然感到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夜郎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魔界比人界还要长久。”

  走进夜郎的屋中,虽然也是岩石所凿,但夜郎倒底是读书之人,里面的摆设显然与其它人的屋内不同。

  确切地说,屋中没有什么摆设,正因为这一点才令席方平感到奇怪的。

  从那道石门走了进来,夜郎带着席方平走过九层三百二十三间石屋后才来到这里,那些屋中满是屯粮积酒,生活所用之物。

  而夜郎这间屋中只有两样东西,一方书案,一把古琴。

  夜郎首先在书案后盘膝坐下,席方平在他的对面也坐了下来。

  夜郎抚摸着琴道:“古人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你呢?”

  席方平摇了摇头:“本来也是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但现在不了。”

  夜郎问道:“因为阴屠?”

  席方平点点头:“不错,此役过后若能寻得这样的乐土算我三生有幸了。”

  夜郎摇了摇头:“这里并非乐土,白帝城民众们虽然避难于此,却想着人界的命运,也许永世无法出去了,这里可能就变成一个牢笼。”

  席方平明白夜郎的意思,所谓乐土在心里。只是他的心早已没有闲暇考虑了。

  夜郎接着问道:“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走到这里了?”

  席方平也不隐瞒,从父亲偶得乾坤古镜丧命说起,一直到魏图腾登上蛮王宝座为止,将一系列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夜郎听得惊心动魄,席方平的话音落了许久,他才说:“没有想到人界还有你们?”

  席方平愣了一下,他有点不明白夜郎的话中是夸他们还是有些贬损的意思。

  夜郎突然正色道:“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能否请教。”

  一城之主如此客气,席方平当然不会拒绝了:“在下知无不言。”

  夜郎点了点头,眼睛紧盯着席方平道:“白帝城西的八阵图仍是诸葛武候所建,巨石阵中能抵抗千万魔界的力量,但是你的几个朋友却都受不了,不知这是为什么,他们与魔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话及此处,此问也是必然的。在八阵图中之时,席方平就已经看出这位城主对七魂的身份颇具疑虑,只是当时周围耳目众多,他不及问便是。席方平不知为何,对面前这个夜郎颇有亲切之感,于是就将十巫医对他说的话,以及妖皇的暗示都说了一遍。

  阴屠七魂的身份立即暴露在夜郎面前。

  听了席方平的话,夜郎沉思了一会笑道:“想不到人界竟然需要魔界的力量来拯救,难道人界真的就没有一个英雄了吗?”

  席方平想了一下道:“有,我所见到的龙人公主与妖皇他们都是英雄,还有听路奇轩魏图腾所说的那个姬飞峰的师弟卢生,他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夜郎淡淡地摇摇头:“没有必要把自己落下。”

  席方平愣了一下道:“我一个受人保护的人,怎么能称得上英雄呢?”

  夜郎认真地说:“天将降大任之人必是英雄,你能统领着七魂当然就是英雄了。”

  席方平不再反驳,因为在他的心中,英雄并非可望不可及的,他也真正地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

  但下面夜郎的一句话却令席方平难以回答:“可那七魂倒底是不是英雄呢?他们也许做得再多,也许与阴屠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们到底是阴屠的灵魂,他们能不能成为英雄呢?”

  席方平哑口无言,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但英雄因为出处走向邪恶,他就成为了枭雄,一个枭雄,只能令人佩服,却无法合乎道义。

  夜郎接着说:“你早就想到了他们七人的最终归宿,你却始终隐瞒不说,为了人界,你当然可以不说,但这样一来,你也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惯用权术之人。书生之可悲恐怕就在于这里。不知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席方平汗颜,坐在夜郎的对面如坐针毡一样。

  夜郎似乎还没有说完,他接着说:“人界之中读书人讲道,修行之人也讲道,但前者是大义之道,后者则是无为之道,两道皆可治理天下,但前者大义之道可举兵戈,后者则没有那个必要。席公子想必取的是前者。”

  席方平点了点头道:我“并不是修行之人,更何况无为而治,恐怕人界必为阴屠所侵,成为魔界也是道家所不想的,陈抟老祖插手此事也是这个原因。”

  夜郎笑了笑:“可你还是知道魔与道皆不可说。”

  席方平面如死灰。

  夜郎道:“无为而无不为,我虽非修行之人,但却明白其中的道理,此事看来岂不都是一场幻境?”

  夜郎突然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部古谱来道:“此为《逍遥游》的乐谱,其文想必席公子已烂熟于胸,此曲希望公子也能慢慢参详。”

  说完,夜郎将古谱轻轻地放在书案之上,然后走了出去,但当他走到门口之时却又停下了来,回过头来问道:“席公子可知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席方平没有回头,他看着书案上的古琴与古谱想了想才说:“知道了。”

  夜郎一笑,走出了门。

  走出门后,夜郎便看见了下面广场之中一个蓝衣少年被人围在了当中。

  不用说,这个蓝衣少年自然就是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抬起头来也看到了九层的夜郎:“我席大哥在哪里?”

  夜郎刚才已经从席方平口中得知这个少年就是阴屠七魂中的蓝魂,他微微一笑:“你能找到这里很不错的。”

  南宫小子点点头,突然间从围着他的白帝城民众头上跃了过去,顺着楼梯向着夜郎跑了过去。

  此轻功一施展出来,那些民众都是极感意外,生怕这个少年对他们的城主不利,于是大喊着要抓住南宫小子,整个白帝城瞬时间一片大乱。

  但这些人的脚下怎么及得了南宫小子,他几个跃身顺着那些石制的台阶早就跑上了九层来到夜郎的跟前。

  夜郎并没有动,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仔细地打量着赞道:“少年英才,好功夫。”

  南宫小子自然得意,追问道:“席大哥在哪里?”

  夜郎冲着后面追过来的民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然后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南宫小子道:“我大哥。”

  夜郎问道:“真的?”

  南宫小子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他在哪里?”

  夜郎没有再追问,他回过身去:“跟我来。”

  说着,夜郎带着南宫小子走到了那个门口。

  南宫小子向里一看,只见席方平背冲着门坐在一张书案之前,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在认真地看着。

  南宫小子也顾不上夜郎,上前转到了席方平的面前:“席大哥。”

  席方平手捧乐谱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地说:“等我片刻。”

  说完,席方平低下头继续认真地看着那张乐谱,南宫小子不知所措。

  门口的夜郎看到这个情景,不禁微微一笑,独自走开了,见到一个民众,对他说道:“叫城中的长老来,我有事说。”

  那个民众连忙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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