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涛汹涌何曾息

  天朝末年,上位者昏庸无能,以致贪官横行于朝,贼寇遍起与野,国力日弱,更有外族乘机侵犯边境,一时间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骨肉被迫离散,民不聊生。后被一祁氏姓者一统天下重建皇朝,改国号为天殒,意为天朝已逝,自立为曦帝,定年号为祁初,并分别封周,楚,秦,易四名随其共征天下者为亲王,授其氏家在天殒之特殊尊荣地位。

  祁初十三年,经过十年休养生息,中原百姓安居乐业,各地风调雨顺,呈现一派生机盎然的繁荣气息。虽有曦帝病重等让人不安流言,但朝堂未见有异,政事依旧井然有序,所以祥和之态未因其变。

  这一年,江湖上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当属被传可能与昔日魔君兰残阳有关的神秘组织——夕影门。

  这一年,最轰动使人震惊的消息当属四亲王中的易王爷竟为其被誉为‘天殒第一美人’的女儿,设台比武招亲,还言‘只比武艺高低,不论贫富贵贱’。于是乎天下豪杰竞相云涌尔往。

  朗日当空,站定在岩脚,本该寂静无人的清幽陌间小道上,却不断响起阵阵清脆的铃声。

  “怎么越走越荒僻了呢?难不成走错路了?”一身橘红衣衫,随风飘逸,手足腕处皆挂着一串银铃的少女正困惑地挠头思考着。稍顷,似作了重大决定般,从手腕处解下只铃铛随手一扔,瞧着它落地后,又捡起,朝它咪咪笑道:“就听你的往右走,你不会骗我的。”

  不过半个时辰后,她怒瞪着那只铃铛,似要用眼将它射出个洞来。

  “都怪你不好,干嘛非叫我往这走?你说现在怎么办?”

  说着转头蹲下身子,小心的打量着横卧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约二十五六岁样,蓬头垢面瞧不清样子,满身血迹,红中夹带着墨迹,看来不仅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

  刚伸出白皙小手探向那人,却又猛然收回,站起身来,喃喃道:“大哥和燕哥哥,一直叫我少管闲事,休问是非,免得惹祸上身。”

  又瞧了那人一眼,吞了口口水,两手合十道:“你看,我们非亲非故,再说你这伤太重我也未必救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你自个好好保重。”

  说完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般,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开了。

  *************

  “痛……”

  意识逐渐复苏,迷茫间只觉耳边响起阵阵铃声,这是鬼差来勾魂了吗?心中苦笑,想不到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离家少主离源就这样死了。

  本打算去易王府比武,到并非是因美色,指望获胜后为易家女婿,可替二皇子拉拢易王府,谁知竟遇上一群黑衣人突袭。那绝非普通草莽之辈,训练有素,擅使毒物,莫非是传说中的夕影门,可他们为何要杀自己,夕影门门主何等高深莫测之人,岂会将自己放在眼中,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是二皇子在江湖上的……二皇子……还在等着自己……

  “你醒了吗?”

  一声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女声,募得,传入耳中

  缓缓睁开眼,离源看向四周,想弄清楚,今夕何夕。可一扭头,一张放大的俏脸,突得出现在眼前。只见一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女,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琉璃般的大眼正一眨不眨得盯着他瞧,澄澈清亮。

  “咳,是姑娘救了我吗?”离源转过头来,不再进行这场,对现在刚清醒的他而言格外不利的瞪眼比试。

  “嗯,应该说我救了一半的你。”少女颔首,诚实道。

  “一半的我?”诚实这项美德,显然不能使离源在此时欣赏。

  “你除了外伤、内伤外,还中了很重的毒,我不会解,只灌你服了‘杨枝水’,‘回魂丹’,‘灵芝草’……还有什么来着……”少女扮着手指苦思冥想着,全未发现对方渐渐苍白的脸色。

  离源初闻少女竟给自己用了这般名贵的药,不由感动异常,尤其那‘杨枝水’,‘回魂丹’都是神医燕昔的独门密药从不外售,故千金亦未必能求得其一。可随着那药名越来越多,和少女那越来越迷糊的神情,离源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好了,那些都不重要,总之就是你的内伤什么的应该不碍事了,可毒依然未解,我不懂医术,不知你何时会毒发身亡,万一你一会就死了呢?所以我只救了一半的你。”少女说完满意的朝离源点点头,似觉得自己总算解释清楚了般。

  “……”离源虽已有了准备,但听到‘那我不懂医术’时,还是觉得心抽搐了下,对着那过于闪亮的大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来日定当相报。”勉强定了定神,离源抱拳施礼道。

  “千万别,你以后万一见到我只当不认识就好,这样就算你报过恩了。”

  一句话使离源好不容易清楚了些的脑袋又迷糊了起来。

  “不知这是为何?”虽然已有准备这姑娘的回答也许会使自己更糊涂,离源还是忍不住发问。

  “大哥一定会骂我的。”那少女边说着,边用极哀怨的眼神瞅他。“我本该听他和燕哥哥的话对你见死不救的,其实我真的都已经丢下你走了,都是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弄得我得闷闷地不舒服,只好又跑回去救你了。唉,被大哥知道一定会狠狠骂我的。”

  离源听了,哭笑不得,心中却是一片暖意,眼前人有如水晶般清澈无邪,看似颠倒古怪的话语,隐含着的是世上少有的真挚,善良。再看向那皱着秀眉,苦恼着的小脸。不由生出一股温情来,柔声道:“姑娘不必忧心,这分明是你兄长不是,怎可教你见死不救,姑娘心地善良何错之有?你本无过,纵然被骂了什么,也不需往心里去。”

  少女却是涨红了脸,气愤以极的大声道:“你胡说我大哥是好人,燕哥哥更是大大的好人!他们说的怎会有错?若不是燕哥哥的药你说不定早死了呢!果然我该听他们的话,不救你这恩将仇报之人!”

  “呃……”离源不明白她为何勃然怒起,一时有些语塞,只知是因他说了其兄长不是之故,连忙哄道:“是…是,我刚才只想让你别太忧心,故而口不择言,你兄长自是好人,他们会对你有那些嘱咐,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哼,念你初犯,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不准有下次了。”少女脸色稍其霁,但犹不甘心的念道。

  “是,在下绝不再犯。”离源苦笑着保证。

  “说来奇怪,‘杨枝水’可解百毒,可竟对你无用,到底什么人如此厉害,用此手段对付你?”少女有些疑惑到。

  离源看向少女,嘴角微动,突然被一双柔软小手贴上了唇,捂住了嘴,使得他一怔,竟连伸手去拨开那决不该与其双唇如此贴近之物也忘了。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有关谁害你,为何害你这些哦。”少女未觉有异,径自急急道:“我已未照大哥他们的话理了闲事,这是非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过问的了。”

  言罢,未见其有丝毫回应,心中奇怪,凝神望去却发现,对面的男子目光茫然,脸泛微红,正怔怔的盯着自己瞧,心中不知怎的突生了种痒痒奇特感觉,那双手下男子呼出的气息突然灼热的烫手,刚一有这体会,便即刻如被电着般撤了手,故意偏首移开了眼不去看他,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来。

  离源清醒过来,也觉气氛似有些尴尬,想找些话来打破这滋生异样的氛围,却偏偏越急着想找到,越是想不出话来。

  终究还是少女先开了口:“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说完又小声嘀咕了句,“问个名字该不要紧吧,不过一个称呼吗。”

  离源几乎笑出声来,终怕再惹恼了少女,硬是忍住,清清喉咙道:“在下离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圆溜溜的双眼一转,笑道:“我大哥他们都叫我铃儿,你也这么叫吧。”

  离源岂会看不出铃儿的那点心思,分明是不愿告诉自己全名。听她先前之言,再观其身怀武艺,随带着如此多珍贵伤药,为人却天真纯净的仿如不食烟火般,想来定是什么武林世家的千金小姐,怕告知全名后就会被猜出其来历。但无论她为何不愿让人知晓身份,凭其不问原由就救了自己性命,呃,一半性命,自己也绝无追问与她的道理。

  因而离源未表现出丝毫看出她心中计较的模样,微笑道:“铃儿是吗?果然是很合适你的名字呢。好我就叫你铃儿,那你叫我‘源大哥’吧。”

  铃儿不悦道:“为何我要称你为兄?”

  “我年纪比你大啊。”

  “年级比我大的多得是,岂是人人都能担得起我一声‘大哥’的。”

  “可刚才是你自己认我为兄的。”

  “胡说,何时?”

  “你刚才不是自己让我用你兄长对你的称呼吗?这难道不是承认我为兄,该叫声‘大哥’?”

  “......”

  *************

  “你们这么多人竟还让他跑了?”慵懒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好听,惑人心魂,从一竹帘后缓缓飘出,却使单膝跪于帘前的一个黑衣人不寒而栗。

  张口似要辩解什么,最终将那解释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只因清楚的知道对那帘后之人而言,从来只看结果,其它都是多余的。

  “是属下无能。不过他已中了‘涸雪’若无本门解药,纵使他能暂时逃得了人,但决逃不了命。”

  “哦?但愿如此,否则便等着门规处置吧。”依旧轻慢的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但黑衣人已然冷汗淋漓。

  “可要再派人去……”妄想亡羊补牢,却遭人打断。

  “不用,他就算不死,也绝无可能参与比武了。”说到此帘后人微勾唇角,悠悠道:“何况刚听说那人竟亲自来了,到颇为有趣。记住休要自作主张,免得打草惊蛇,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兴味十足的话,彻底毁了黑衣人最后一丝希望,只得一边恭谨道是,一边暗自祈求上苍庇佑。

  *************

  “桐息城的怀日楼,究竟还有多久才到?”清脆声音伴着悦耳的铃声响起。

  “快了,不出五日吧。”离源瞧了眼不知又神游到哪的小丫头微笑答道。

  这丫头说是兄长有命‘少管闲事,休问是非’,所以不愿问有关自己的任何事,可一听自己要到桐息城的怀日楼,立时便硬要与自己同行不可,问她为何却不答,只说顺路。可若原打算前往桐息城,却怎会在那地方发现自己,若换了他人自己怕是要起疑其用心不良了,可这丫头嘛,如果自己不曾料错,她会出现在那陌间小道与定要和自己一同上路的缘故,怕是一个,就是这丫头根本不认识路。思及此,心中一叹,怪不得,铃儿的兄长会如此告诫她,她也委实太天真迷糊了些,可若让其兄得知铃儿便是这般‘不问是非’——不管对方身份却与之同行,怕是当真要气昏了吧。

  *************

  “殿下,刚得到消息,离大公子,七日前于靖山附近遭人伏击,生死未卜。”

  “你说我大哥怎么了?”话音刚落,垂手禀报之人的衣襟被约一十七岁少年拽住,其神情激昂,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表情狰狞骇人之极。

  禀报之人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支吾道:“属下...呃......”

  “好了,离木。”

  出声救下无辜传信者的是一伫立在旁的青年,瞧其身形俊逸潇洒中又带着威严,脸仿若是玉石雕刻的绝世之作,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自带一种尊贵神态。

  此刻他正闭目似是隐忍着什么,垂于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再开口声音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随行,你吩咐下去尽一切力量搜寻离源下落。”

  “是。”好容易逃出魔掌的属下,急忙领命而去。

  “殿下,我也要去找。”离木话中满是焦急忧心。

  “论寻人,你不过一人之力,并无多大助益,何况我们既与离源相约此地聚首,他若无恙定会前来。”轻而淡的声音却有着使人不觉遵从之力。

  “难道我们能做得真的就只是等待吗?”离木再不似先前怒火冲天的样子,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萎靡不振,神情颓废沮丧。

  “不!”那被称为‘殿下’的青年却在此时,咻得睁开双眼,眸黑而深却又如星光般闪出耀眼光辉,坚毅的薄唇徐徐张开,一字一句道:“我们还能做一件事——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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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一客栈庭院中,离源苦笑着看向墙角边鲜明的一摊血迹。从自己清醒那日起,几乎每夜都会咳吐出不少献血,他无须去找任何大夫,‘杨枝水’都解不了的毒,寻常郎中绝不可能会治。只是小心瞒着铃儿,怕她知道后,会...会怎样呢?她一直知道自己中毒未愈,但从未开口询问,始终坚守着‘休问是非’的原则,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何反应吧,其实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人罢了,只是这么想着,心中竟有些瑟瑟的。摇头,甩开不该出现在此刻的情绪,殿下和二弟他们还在等着自己,一定要尽快赶去怀日楼才行,清叹一声,转身离去。

  背后一娇小的身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在他离去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出了客栈。

  半饷后,离客栈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一阵特别的铃声,随后一只形如草鸮的飞影掠过那片树林,鸣声似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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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草鸮(TytocapensisCapeBasrnOwl)猫头鹰一种别名猴面鹰、白胸草鸮。体羽黑褐色具细点,浑圆大眼。此四种鸟均息于景区林间,营巢于树洞或崖隙间或利用喜鹊废巢。昼伏夜出,主食鼠类。无论饱饥见鼠即捕,每只一夏季捕鼠百只,是隼形类禽无法比拟的。其鸣声低沉似人哭泣,又多夜鸣,令人生畏,被斥之为不祥之兆,称其为“丧门星”、“报丧鸟”。均系观赏鸟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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