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妹
端午节后，京洛人最津津乐道的，便是安国公安娉向东平侯府下聘之事。东平侯崔弘嫡子崔鹤，今年才行了成人礼，五月初九被安国公聘为嫡夫。</p>
崔鹤，同东平侯世女崔鸾、四女崔鸳、五女崔鹊，都是东平侯嫡夫高氏所出。身为侯府唯一的嫡子，又在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崔鹤自然是受到父母兄姊的百般宠爱。</p>
就是京洛其他侯府世家，也早早就有人关注这位侯府嫡子。只是崔家门第高贵，崔鹤又是嫡子，能攀得上的人家能有几户？</p>
原本还以为，崔家会同其他三个侯府联姻，或是许配给西卫侯府梁家的长孙女，或是许配给南安侯楚乐的侄女。</p>
偏生梁家近些日子有些乱，西卫侯梁霞病着，世女忙着应付两个妹妹，并没有心思来筹划长女的亲事。</p>
南安侯府那边，也有些不太对头，听说侯夫人同世女数次争吵，府里弄得乱七八糟，各种谣言满天飞。</p>
其他的人家，想要为女儿或者孙女说亲的，又怕匹配不上，被拒亲丢颜面，迟迟不敢开口。</p>
毕竟世人习俗，嫁儿要嫁门第高的，娶夫则是娶门第低的。就是怕“齐大非偶”，在府里不好管束罢了。</p>
因崔家有祖训，男儿不能入皇室选君，所以这门亲事着实令人措手不及。</p>
谁会想到安公主会放弃尊贵的公主身份，自请为民公？</p>
除了文宣公府，京城又多了一民公府邸，但是却不能像文宣公府这样开衙。</p>
原本公主府的属官，也都由吏部调转各部当差。其中，安娉自幼的伴读、原公主府长吏崔鹊的去处，尤为引人关注。</p>
</p>
但是，却迟迟未有消息出来。</p>
崔鹊是侯府嫡女，要是不经过侯府这边首肯，就是吏部尚书沈迎也不会随意给崔鹊下调令。</p>
世家侯府，本是联络有亲，祸福相依的。</p>
崔鹊很生气，非常郁闷。离了公主府后，她并没有回侯府，而后往文宣公府来。</p>
她同孔织是表姐妹，打小两人又是一块上学的，说话之间便减了不少顾忌，赖皮赖脸道：“表姐，我可是不管别的，朝廷那边我才是腻烦，左右表姐这边用人，随便给我挂个散职得了！”</p>
孔织见她气鼓鼓的，心中不解，道：“表妹，你这是跟谁生气？”</p>
崔鹊使劲地敲了敲脑门，张牙舞爪，满是抑郁地道：“还能同哪个生气？自然是那个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不可救药的家伙！”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她倒好，轻飘飘地，说放下就放下了，当别人的血汗是什么？”</p>
孔织听了，看了崔鹊一眼，道：“表妹在公主府，是另有打算？”</p>
事已至此，昔日的安公主已经成了安国公，再也没有转机。</p>
因此，崔鹊便也没有瞒孔织，道：“论贵论贤，公主都位于其他几位公主之上。只是公主年岁小，在世人面前不显罢了。身为皇上同凤后亲女，公主不是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登上大位？”说到这里，却是一阵气急，使劲地跺跺脚。</p>
要说安公主有这个心思，孔织还能理解，毕竟是天之娇女，谁肯屈居人下；但是对储位这般执着的是崔鹊，孔织就有些意外了。</p>
崔家已经出了个崔鸳，是承公主姜嬛的心腹。因这个缘故，崔鸳已经分府另居，看着是全心全意做承公主的属官了。</p>
崔鹊同崔鸳同胞姊妹，自幼感情又是最好。</p>
孔织不禁有些胡思乱想，想起上辈子所知的那些民国时的乡绅，将家中的儿子送到各个党派去。</p>
不管是哪家获胜了，他们都能屹立不倒。</p>
崔家有个世女保持中立，并不掺和这些夺嫡立储之事。其他两个女儿，却各自辅佐一公主。</p>
除了亲戚关系或许伴读关系，她们之所以选择的是承公主同安公主，而不是二公主同三公主，也是有所苦衷。</p>
二公主身后有梁家，本不需外姓势力介入。三公主开着虚高，但是说起身份通才学来，在众位公主中，不过尔尔。</p>
东平侯府握着大华的两分兵权，却没有像梁家那样成为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给世人的感觉，向来是“忠君爱国”、“行事恭谨”。</p>
想到这些，孔织叹了口气，暗中有些庆幸。</p>
如今安公主出宗降了民公，说起来也算是喜事了。要不然的话，等到安公主同承公主相争时，不仅崔家姊妹会为难，就是她自己个儿，也够为难的。说实在话，她心里偏着承公主多些，但是看在姜瑞炎的面子上，也不愿安公主有什么闪失。</p>
“就算表妹同她生气，也不用避着侯府那边啊？表姨已经使人来问了两次，你还不回去看看么？”孔织问道。</p>
崔鹊听了，神色怅怅的，摇了摇头，道：“我……我……哎，这门亲事虽说不是我的意思，但是到底是因我的缘故，使得小弟同公主有所往来。双亲那边，本是打算留小弟两年。在京城各个府里，能同小弟匹配之人，一个巴掌都说不得过来。父亲母亲本是要等等看，从中择优选个媳妇。没想到却是安国公求亲，小弟自己个儿又点头了，两位心里虽说不情愿，也只能应了。”</p>
“这……”孔织还是头一遭听说这门亲事的隐情，道：“公主虽说带着几分傲气，但是观其行事为人，却是比一般人明白得多！”</p>
崔鹊摇摇头，道：“别说是父母，就是我，也没想过他们两个要成亲。弟弟被父母惯的，还是孩子心性，哪里能为一府主夫？况且公主有眼疾，脾气也大些，正需要年长体贴的男儿照看。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看着倒像是孩子过家家。”</p>
说到这里，她很是怅然，道：“对小弟，我是心疼，但是这次的事儿却是想要狠狠骂他一顿，大华的中兴之主，就断送在他手中了！”</p>
孔织见她这般抑郁，摇了摇头，道：“表妹，权势滔天，也不过是人活一世。想要熬到那个位置，岂是那么容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是公主自己的选择，那你这边还懊恼什么？她小小年纪，因这权势争斗，也吃了不少苦头。往后却是能过太太平平的日子，你当好生祝福才是。”</p>
崔鹊听了孔织这话，神色有些古怪，看了孔织半晌，方开口问道：“话虽如此，这世上能淡薄名利之人，能有几个？表姐这些话，同承公主也讲过么？”</p>
孔织摇摇头，道：“没有说过，这些我不会去劝她。要什么，不要什么，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何必在她面前说这些，乱了她的心境。能像安公主这样全身而退，也不是容易事。她已经在那个位置，如何去做，就看她自己的选择。”</p>
崔鹊脸上浮出几分苦笑，道：“是啊，崔家子不入皇室选君，这竟然成为公主全身而退的理由。我真想到她面前，好生逼问她，到底是为了弟弟，放弃了这劳什子公主身份；还是为了放弃者劳什子公主身份，将弟弟牵扯进来？要是答案是前者，那我会失望。这般儿女情长之人，能成什么大事？要是答案是后者，我心中会怨愤，我如此忠心耿耿，她却打我家人的主意。我有些怕了，生怕我忍不住问出口来。”</p>
见崔鹊如此矛盾，孔织想起多年前跟在自己屁股后的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这不过是六年时间，却是已经换了个人似的。</p>
六年前，要是被点位安公主伴读的是自己个儿，那自己也会如崔鹊今日这般，想着立一份辅圣的伟业么？</p>
崔鹊说完，也察觉自己有些失言，“嘿嘿”地笑了两声，道：“瞧我这唠叨，既是往表姐府上来躲清净，还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方正我实是无地方去，就请表姐收留了！”</p>
孔织看了她一眼，道：“你想要住多少日子，都随你，只是表姨母那边，你老躲着也不是那个道理。不过是挨两顿骂，你硬着头皮应下来就是。这样避而不见，时日久了，伤了家人情分，岂不是得不偿失！”</p>
崔鹊咬了咬嘴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