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亲情
转眼，到了四月十八，承王君孔良礼出殡之日。</p>
承公主府外，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离开半条街，就能听到这边的丧乐声。</p>
内眷这边，自然是侧王君韩寄书待人接待。各大侯府世家，因关系远近不同，来送丧的各色人等也不同。</p>
孔府这边，康和郡君带着儿子、侄子们，都过来送侄儿最后一程。韩家是公主府姻亲，韩寄书之父永和郡君也亲自过府送丧。</p>
别的来客，多是为了承公主或者孔家的人情，永和郡君却是另外打算。</p>
当初，儿子被指给承公主为侧室，就使得他呕得不行。他是庆元帝同康和郡君的兄长，说起来生父的名分比康和郡君生父名分还高。</p>
只因康和郡君同庆元帝同父，因着皇妹的关系，在当初的皇子郡君中身份便尊贵起来。待两位兄弟大后，康和郡君嫁个孔家当时的世女孔兰，永和郡君只嫁了左威卫的副将韩景。</p>
两个女儿都战死在疆场，只有韩寄书这一个儿子，还与人为侧，永和郡君心中不无遗憾。只是韩家虽也是阀门，但是在世家中势力最弱，同孔府的名望更是无法相比。因此，有个孔家子做王君，也没人觉得韩家嫡子为侧有什么屈就的。</p>
如今，虽说孔王君年纪轻轻就没了，怪可怜的，但是这未尝不是儿子扶正的机会。永和郡君这样想着，私下无人时少不得对儿子仔细嘱咐，叫他不要再端着架子，对承公主也绵和些。</p>
韩寄书晓得父亲的意思，脸上带着几分古怪，道：“父亲，就算儿子如此，也不可能为公主正君！”</p>
永和郡君闻言，直皱眉，问道：“为何不能为正君？咱们韩家虽比不过四大侯府，但是在大华世家中也有一袭之地。你又是我亲生的嫡子，难道身份还比哪个低不成？”</p>
韩寄书见父亲着急，请他坐下，道：“父亲，王君是公主元夫，虽说西去，却留下了小郡主。不管日后公主如何，既有文宣公府做外家，这小郡主都是当之无二的世女。不说别的，就是为了防止以后的嫡庶之争，这继王君也只能从孔家子里选。要不然的话，新王君也生下嫡女，岂不是重蹈梁家覆辙。”</p>
梁家姊妹不合，世人皆知，起因就是因梁霞后夫冯氏身份尊贵，并不亚于梁氏前头的夫君。待冯氏生下亲生女后，对女儿不能继承世女之位一直耿耿于怀。</p>
无奈，梁家大夫人是凤后胞妹，冯氏虽然将大夫人逼得避居长安多年，却也无法得偿所愿地位女儿争得世女之位。</p>
永和郡君听了儿子的话，脸色刷白，隐隐露出几分不平来，道：“为了这才落地的奶娃娃，就要委屈我的儿子不成？不行，我要进宫请皇帝做主去。”说着，便要起身。</p>
“父亲！”韩寄书见了，忙将永和郡君拦住，道：“今儿是王君出殡的日子，父亲说起这个，让儿子有何脸面在公主府立足？父亲，儿已经出嫁，自己会晓得轻重，如今这样的日子，儿子心里已经是知足，请父亲不要再节外生枝。”</p>
永和郡君见儿子无悲无喜的模样，想起当年他未出阁时在府的情景，心里不晓得该埋怨三公主的薄情，还是去怨庆元帝的乱指鸳鸯谱……</p>
关注着承公主王君人选的除了韩家，还用文宣公府。</p>
参加完王君的殡礼，回到文宣公府后，康和郡君同四夫人商议一番，说的也是公主府同孔家的干系。</p>
虽说承公主是孔家的外甥女儿，有着骨肉之亲，但是要是娶了新王君，那失父的小郡主岂不是太可怜了。</p>
孔织因帮衬着承公主处理后事，比众人回府的晚。刚进二门，便有侍儿在这边等着，道是郡君同四夫人请国公往长寿堂说话。</p>
康和郡王同四夫人同公主府幕僚孟羡的提议不谋而合，那就是从良智、良信兄弟中择一人，给承公主为续弦。</p>
孔织听了，却是皱眉不已，道：“郡君，姨母，三姨母之事……良智如何能嫁公主府？就是良信，今年不过十一，就这样定下终身，实太草率了。这府里，身不由己之人已是太多，我们这些人都辛苦，为何不能庇护弟弟们过得自在一些？”</p>
康和郡君说道：“织儿，你爱护兄弟之心，我同你姨母都能体谅，但你也要晓得，咱们府虽说是公主外家，倒等到新王君进府，妻族就要凌驾于外族之上，到时候小郡主无人庇护，岂不是好生可怜？”</p>
“虽说外甥女儿没了父亲，但是还有母亲在。姐姐同哥哥伉俪情深，对哥哥舍命生下的这个孩子也会疼爱的。万一真有新人进门那天，接小郡主回府养育也没什么。”孔织缓缓说道：“要是姐姐真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薄待嫡女，那这样的勉强维系着干系，还有什么意思？”</p>
孔竹叹了口气，道：“织儿，安公主已经脱离皇族，安公主府的牌子也换成了安国公府。姜娉没有选择父姓，而是以封号‘安’为姓氏开宗。嫡公主的封号没了，自然往后也不会有嫡皇孙女出来。凤后为了自保，也不会选帮着二公主同三公主，这下却是会成为承公主的助力。承公主虽说如今看着势微，但是因这不招摇，反而有些使人看轻了，没有注意她私下凝聚的势力。要是放弃了联姻的机会，往后承公主真要是登上大位，那新后怎么会容下小郡主？”</p>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是孔织心中也不愿这样防备承公主。两人姐妹情深，要是真要到了一个算计一个的地步，那实是太没意思了，更何况这其中还要牵扯到别的弟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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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织思索片刻，对孔竹道：“且等等看吧，今日哥哥才下葬，就算姐姐要续弦，也要一年后才能定。良智，我是不会同意的。良信是姨母的亲生子，亲事是由姨母做主，自然轮不到我说什么。不过，姨母，听说您同姨夫昔日亦是伉俪情深，这才多年没有续弦。咱们这些人，已经为府里忙活得够多了，还要搭上小的们么？要是人人都要身不由己，那何必还在这府里苦熬，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混个自由自在不是比这样强得多……”</p>
一席话，听得孔竹的面上也现出迷茫之色，最近算计得太多，好像许久没有想起过亡夫。不止是自己个儿，如今，竟是连儿子都能为了功利，舍了……</p>
有人忘了亡夫，有人却牢牢地刻在骨子里。</p>
在王君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王君西去，这府里一下子没了生气一般。</p>
料理完王君的丧事，姜嬛拖着疲惫之躯，来到内院正房这边。王君生前的西寝殿已经空置，小郡主如今安置在东寝殿内。</p>
姜嬛先去了王君的屋子，这边的陈设摆设，一如王君生前。只是因长久不住人的缘故，屋子里有些阴冷。</p>
姜嬛坐在两人大婚时用过的龙凤床上，神情木木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p>
突然，隐隐地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姜嬛的眉头一动，转过脸往门口望去。仔细听过，声音确实从东屋传出来的。</p>
姜嬛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往东屋走去。</p>
东屋的床边，坐着一人，正是这些日子照看小郡主的鸥舟。他正低声轻哄着，将半碗药汁给小郡主喂下。</p>
许是药汁苦了，小郡主忍不住又啼哭起来。</p>
鸥舟将小郡主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小郡主这才渐渐地止了哭声。</p>
要是王君在世，也会这般慈爱地照看孩子吧？姜嬛的眼睛酸涩难当，几乎生出错觉，“王君”两字已经到了嘴边。</p>
鸥舟已经察觉有人进来，只是忙着哄小郡主吃药，没有转身去看。他还当是这边当差的侍儿，一边将小郡主轻轻放回到床上，一边低声道：“在去倒杯牛乳来温着，一会儿该到了给小郡主喝奶的时辰。”</p>
不见有人应声，鸥舟才转过身来，见是姜嬛后，站起身来。</p>
他正打算同姜嬛辞行，如今小郡主早已出了满月，公主府的丧事也忙完了，这边也不用他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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