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解不宜结
周六的早上总是莫名的慵懒，慢腾腾地爬下床，才发现已经七点了，冯甜甜还在梦里呓语。荣玥习惯性收拾书包打算去自习，想起于苗还在医院，犹豫了两分钟，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她。
吃完早饭，荣玥打包了一些吃的，去停车场。
车门还没打开，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荣玥吗？”
荣玥转过身来，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程成？”
“是的，”男孩神情有些急切，“那个，苗苗怎么样了？”
荣玥审视着眼前的男生，冷着一张脸，“她昨天晚上没告诉你？”
程成有些紧张的拽着衣角，“她说她怀孕了，我……我们……”
“我马上去医院，你要一起去吗？”荣玥明白，即使两个人都愿意要孩子，只要于苗妈妈说不要，这孩子就留不得。更何况，目前应该也只有于苗自己舍不得。
病房里很安静，于苗看见我身后跟着程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我给你带了早餐，你稍微吃一些。”荣玥把包裹打开，帮着把鸡蛋壳剥开，放在热腾腾的白粥里，旁边的袋子里是一个菜包和一个肉包。
“够了够了，我怎么吃得完？”于苗吹了吹勺子里的白粥，轻轻放入口中，暖暖的，米汤还有丝丝甜味。“程成，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荣玥感觉自己的存在不方便，借口出去买点水果。留下两个人，能说些贴心话。
“对不起，苗苗，我……我昨天不是故意发火的。”程成脸色苍白，还在后悔昨天说的蠢话。
于苗想起昨天的事，气的不想理他。
“苗苗，我就要毕业了，只要找到工作，我们还是可以一步一步来的。所以，我们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于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昨天他还在问自己，孩子多大，能不能打掉，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是认真的吗？”于苗严肃地看着他。
“我认真的，一大早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们过来了。”
“可是，昨天你还……”
“怪我怪我，昨天我脑子秀逗了！”
荣玥拎着一大包水果回来的时候，之前怪异的气氛已经变得甜蜜起来。
“我感觉我回来就是扒拉狗粮来的。”望着于苗，荣玥严肃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哪有！”
“嗯，我刚刚还想说来着，要是这位帅哥继续旁边杵着，我就要问你选他还是选我了！”
“不过，你背我的时候，我都错觉你是不是男生，被你吓到心脏跳到嗓子眼。”
“要我是男生的话，不要爱上我哦！”荣玥油腻地笑了笑。
年轻就是好，虽然有痛，但是生命的色彩是丰富的，跳跃的，快乐的。
程成看着眼前明媚的荣玥，这个女生不再是那个小公主了，难怪江寻也随着她变了。
笑着闹着，于苗的电话响了。
“喂，妈！”
“苗苗，妈妈到汽车站了，但是这没有到你们那的公交好像。”
“你在哪个站？”
“不晓得哎，我看看哦。北站，我看牌子上面是北站。”
于苗也不知道北站要怎么来这边，她捂住话筒，轻声问，“你们知道北站怎么来医院吗？”
“你妈妈？”荣玥正在啃着苹果。
“嗯，到北站了。”
荣玥丢下苹果，擦了擦手，接过于苗的电话，“阿姨，我是昨天跟你聊天的女生。那个，你在北站出门右手边五百米左右的麦当劳等我，我去接你。”
记下于苗妈妈的号码，荣玥出了病房门。
见到于苗妈妈，荣玥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材这么好，完全是遗传。
“阿姨，我是于苗同学，我叫荣玥。”麦当劳里很多人，但是荣玥一眼认出了于苗妈妈。
“哦哦哦，你好。”
“跟我走吧，我车在前面。”
上了车，于妈妈开始还有些含蓄，聊了聊大学生活，讲了讲风土人情，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于苗的情况。
“阿姨，你别担心，医生看过了，说孩子情况还不错。现在她对象在照顾她。”
“哪家的兔崽子，我见到非要削死他！”于妈妈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回来咯，“我告诉你啊，荣玥小朋友，我辛辛苦苦把苗苗养这么大，我自己都舍不得让她吃苦，结果遭这个大罪。在我们老家，大家都认为她是个女孩子，在外面读书，将来肯定有出息。这个兔崽子！”
“是是是，其实他们俩学习都很认真的，她男朋友一直是学校一等奖学金获得者，是个人才。”荣玥一直在给两个人说好话。
“人才就这样啊！不看后果的吗？”
“阿姨，知道你心里很生气，可是你看呀，于苗住院，他在旁照料，说明他是真心的。”
“哎呦，荣玥啊，你是不知道，现在女生都太天真了。生活这个柴米油盐的染缸，迟早让阳春白雪的爱情变成臭豆腐，变成螺蛳粉。我是过来人，我比你们都明白其中的苦楚。我昨天想了一夜了，不能要这个孩子。我的女儿我能养她小，也有能力养她老……”没想到，于妈妈越说越激动。
“于妈妈，一会到医院，您先不要这么激动，就算是不要孩子，也要跟于苗商量着来。怀孕最忌情绪不稳定，不要孩子我们顺顺当当去打掉，也不能出些纰漏，这样对于苗身体不好。”
“我懂，我也就在这说说。你晓得不，我昨天一夜都没睡，我根本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苗苗大肚子的样子，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于妈妈接到医院的时候，把自己收拾好才进病房。
“妈……”于苗看见妈妈，轻唤一声，于妈妈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温情。
“阿姨好，我是程成。”程成听见于苗喊妈妈，立即毕恭毕敬地称呼她。
于妈妈看了两眼程成，没应。
病房的气氛紧张起来，荣玥和于苗都看了看程成。小伙子还算头脑够用，他起身，把看护的椅子让出来，“阿姨，你坐这。”
于妈妈哼了一声，把椅子拉到病床边坐下，“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于苗愧疚地摇摇头，“没有。”
于妈妈顿了顿，故意清了两下嗓子。
荣玥给于苗使了个眼色，拉着程成准备出去，“阿姨，您在这，程成说还要接他爸妈，我们先走了。”
于妈妈客气地和荣玥道别，却再没看程成一眼。
“苗苗……”
“妈……”
各怀心事的母女俩竟然异口同声。
“妈，”于苗很清楚妈妈会说什么，所以她厚着脸皮先开了口，“程成跟我开口求婚了，我们想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两三个月，不要就罢了；但是孩子快五个月了，我们两都舍不得。”
于妈妈刚刚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泪水潸然而下，“你说我做的什么孽……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养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说说看，你们结婚生孩子，学业怎么办？”
于苗沉默了，这是她现在最难的一关……
于妈妈见女儿不说话，更有把握说服她，继续说道，“你结婚了，他有能力跟你单独住吗？到人家做媳妇，跟你在家当公主可不一样，家务事你想不想都要干。他如果有房子，你们单独住还好些，可是你们都是学生，他有这个条件吗？房子的事情暂且不说，孩子生下来，你们两怎么养？几罐奶粉尿不湿就是大几千，孩子生个病去医院又是几千，你说你是问我要还是伸手跟你婆婆要，你问我要钱直接打你婆家人脸，你问你婆婆要，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养三个？”
于苗委屈地流着泪，“妈……”
这些问题，于苗昨夜一直在考虑，但是这些话从自己妈妈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算是真的崩溃了。
于妈妈建议，不要这个孩子。
于苗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驳。
荣玥跟程成在住院部楼下的大厅里。
“她妈不要这个孩子。”荣玥没打算隐瞒什么，毕竟要不要孩子，主要是两个家庭的博弈。
“为什么，五个月了，打掉很危险。”
“其实她妈妈更怕她生了孩子，人生就没有退路了。除非，你可以证明，你爱她，并且有能力给她幸福。”
程成低下了头，“其实本来还想陪着她毕业，我是打算考研的。我们今年已经开始实习了，有几家不错的公司给过我offer，但是之前我拒绝了。”
“你会有个好工作，但是你们结婚，有地方住吗？”荣玥看得清，人世间的情感有多少纯甄，有多少被金钱和利益熏染。
程成沉默了……
午饭的点，程成的父母赶到了医院。
程妈妈很慈祥，有着农民的淳朴，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来。程爸爸有着几分威严，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程成建议先带他们去吃午饭，不过程爸爸很讲规矩，坚持要在午饭前去探望。
病房里，于苗一个人吃着水果，见到程成的爸爸妈妈，礼貌地喊了叔叔阿姨。
程爸爸话不多，问了于苗身体情况，就承诺，会让程成对她负责。
于苗祈求了半天，就是希望程爸爸程妈妈来，能站队到自己一边，保住孩子。
于妈妈没等于苗开口，在门口就嚷嚷着，“负责，拿什么负责啊？”
程爸爸看了于妈妈两眼，这张脸还真有些熟悉，“您是于老板吧？”
于妈妈扫了程爸爸两眼，哼了声。
程妈妈在一旁拉了拉程爸爸，“好好说话，毕竟是我们儿子错。”
荣玥看着有趣的两家人，怪不得于苗惦记着程成好，这得益于家教。其实，真能做这个程妈妈的儿媳妇，应该也是福分。
“于妈妈，您吃午饭没？”荣玥帮着打圆场。
于妈妈冲着荣玥笑了笑，“还没，刚刚才打饭给苗苗吃。”
“那行，一起去吃午饭呗。正好程叔叔一家才赶来，也没吃。”
于妈妈面露难色。
“阿姨，毕竟都是我的同学兼好友，大家一起就吃个饭。当然，苗苗的家最终还是您当。”荣玥只不过想让两家家长接触接触，心里os很久，祈祷程爸爸和程妈妈的表现能让这个挑剔的于妈妈满意。
“可是，苗苗一个人……”
“妈，我能走能行，没事。还有荣玥请客，你就去吃，她推荐的都好吃。”
受不了女儿撒娇，于妈妈跟着荣玥出了门。
医院斜对面有个商场，选了一家淮扬菜餐厅，荣玥要了个包间。点完菜，冷盘和茶水先上了桌。荣玥熟练地帮衬着叔叔阿姨倒茶水。
“程叔叔，于妈妈，你们尝尝，这是他们家自己的茶园种的茶叶泡的。”
茶水的清香已经在包间散开。
一直严肃地程爸爸品起茶来，脸上有了浅浅的笑容，“这个茶不错，不过跟于老板你们的早茶比起来还差点。”
于妈妈仔细想了想这个人，似乎还真的有在饭店遇到过，“你来过我们店？可能我们客人太多了，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去过几次。”程爸爸亲自给于妈妈满上茶。
菜陆续上桌，来了三道热菜，大家动起筷子来。
“于老板，我程宏伟以茶代酒，先代儿子给您赔个礼。”程爸爸站起身，微微驱背，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程老师？！”于妈妈这才想起程爸爸是谁，一中副校长，省级特教。
“对不住了，于老板，我们教子无方，才出了这么大事。”程妈妈站起身来，以茶赔罪。
于妈妈有些动容了。
“大家都坐着吃呗，来，你们尝尝这个。”荣玥把刚刚上来的一道菜分给三位长辈。
“这个是什么？”尝了一口，于妈妈来了兴致。
“菜名字叫鸳鸯配，但是不知道怎么做的，是这家店特色菜。”荣玥话外有话，程爸爸和于妈妈都听得出来。
“于老板，我知道这件事对苗苗对你影响都很大，但是我的孩子肯定是会负责的。”程爸爸顺着荣玥的话开门见山，“其实，你家女儿我跟贱内都很喜欢。”
程妈妈也开了口，“于老板，我说句实在话，你我都是做妈的，我懂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五个月了，打掉只会伤了孩子。两个孩子的感情，我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我想就是现在没出这事，未来我们也会成一家人。那倒不如，早点成一家人如何？”
于妈妈看了看程妈妈，她的身份和外表有些出入，总觉得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不施粉黛，脸皮黝黑，头发干枯，手上老茧密布。但是说起话来，竟然有些文化人的味道，很温柔，也很有条理。如果于苗执意要结婚，有这样的婆婆，也不会吃亏。可是，女儿毕竟从小都是惯着大的，公婆再好，这基本保障必须要有，“哎，程老师，我说实话，您别觉得我一个开饭店的人太俗。我家女儿从小没爹，我都是惯着养大的。我也不是反对她和你们儿子在一起，但是，如果现在她结婚，她生孩子，你们儿子都还是个孩子，你们其实就要养三个孩子！这基本的房子、车子、养家糊口的工作，对于两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负担多重啊！”
“阿姨，我其实已经接到几个offer，公司都还不错，所以工作的事情您不必担忧。学校可以办理休学，于苗生完孩子，还是可以回来继续上课。”程成心中已经决定，接受offer去实习，放弃考研。
程爸爸叹了口气，“于老板，我跟他妈妈住的是郊区老房子，因为她包了些田，劳动起来方便。孩子婚房我们准备好了。”
程成有些吃惊的看了看程爸爸。
荣玥也有些讶异。
程妈妈的脸色略过一丝苦涩，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仪态。
于妈妈放下筷子，低头沉默了几秒，“程老师，其实……我这一辈子，吃多少苦都是为了这个丫头，我……”
程爸爸点点头，表示理解。
没有什么是饭局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在吃一顿。
回到病房，于妈妈的脸色好多了。程成忙前忙后，安顿好三个长辈，才有时间陪陪于苗。
秋天的落叶飘在散射的阳光里，美的像一幅画，最动人的是画里有两个人，幸福地笑着。
程妈妈陪着于妈妈留在医院，程爸爸准备回老家。荣玥顺路带他去汽车站。
“程叔叔，能问你个事情吗？”
“问房子的事情啊？”
“呵呵……”
“哎，我们那儿准备拆迁了，我跟他妈妈买了市里的房子，本来打算自己住。如果真拆了，我就跟他妈妈租房子住，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于苗虽然偶尔有些小任性，但的确是个好姑娘，对程成也是真心喜欢。于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成了一家人，未来还是大家一起过。”
“恩，你这话就说对咯。看你小不点，倒是机灵，今天还多亏你给我们一个局。”
“嗨，都是同学。”
回到学校，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女神竞选的热度还没退，远远见到荣玥，几个小粉丝跑了过来。
“哇哇哇，你就是荣玥学姐吧，真的好帅！”
荣玥看了看眼前两眼发直的三个小女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学姐，我们是大一的，新艺术生，也是学摄影的！”带头的女孩，扎了个丸子头，说起话来带这些南方口音。
“哦。摄影挺好的。”
“学姐学姐，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啊，我们是话剧社的，你的表演简直帅呆了。”
“额，我学习比较紧张，还是不参加了。不过，谢谢你们好意。”
荣玥礼貌地拒绝，洒脱地背着包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