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愿意天天装孙子啊

  车进四环，堵得走不动。

  是周六，按理不该这么堵，估计前头出了车祸。

  碰上这种路况，很容易让我怀念刚来北京读书的那时候。街很宽似的，无拘无束。那时还有黄面的，有时和同学出去玩，一起凑钱坐过几回，在三环上跑得风风火火，从没堵过。

  那种愉悦的感觉，恐怕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成为美好但不能重来的过去了。

  见我一直板着脸不说话，郭可扬开始陪笑。

  “哥们别介意，刚才我话糙了点，但不是对你。我是觉得自己委屈。”

  我好像没听见。

  “我就觉得吧，这世界很不公平，一个公平的价值回报体系都没有，太让人生气。”

  “说人话。”我当即呵斥。

  “呵呵。我的意思啊，这个社会，应该鼓励什么呢？就是说，谁付出得多，就得回报他多。”

  我没吭声。他对我故作谄媚地一笑，继续说。

  “比如，你比如像你跟我这样的，辛辛苦苦的读过书，考上大学，找到工作，为社会一直踏踏实实做贡献。不说一定就要混得天崩地裂吧，但最起码要能买得起一个大房子，对不对？然后怎么也得能买有台车，对不对？”

  我说：“说得轻松。”

  “这过分吗？”他大声说，“不过分啊！”

  我不吭声。

  “完了呢，在单位还能开开心心，大家平等相待，受到起码的尊重，对不对？”他说，“这些要求，哪一点过分了，你说说看。”

  “不得一步一步来嘛。”我没好气地说。

  “而那些个大学都考不上的，就知道投机取巧、钻空子、拉关系的，他凭什么可以赚不到钱？他不但不该赚到钱，而且还得被抓起来，关到牢房里……”

  “咦，我们这个社会，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别说我们中国，全世界都是这个规矩啊。大多数人吧，都符合你说的这个情况啊。”我打断他。

  “咳，哪什么大多数，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看我周围这些……现在都什么人得道啊！”他又痛心疾首了。

  “行了行了，你管别人做什么，把自己活好就行。”

  他连连点头，“你真心胸开阔，可是，跟鸵鸟有什么区别——哎哟兄弟，我又说错话了——可我真在说事实。”

  仔细想，他的话，也不是全不对。很可能说出了事实的一部分。虽不全面，但不至于全错。

  可是，此刻我不想再和他争辩。毕竟，今天过得还算美好，别为了他几句挖苦话就难受，就生气。于什么好争的呢？再说，都大学同学，知根知底，他不可能对我个人有什么恶意，也许就是发发牢骚吧。我来回想了好几遍，安慰自己。

  他看出我表情有些缓和，于是就像个受赦的囚犯，笑得更谄媚了。“行，我就别发牢骚了。啦，跟你说件开心的事。”喜滋滋看着我。

  “什么事？”

  “我跟你说，咱哥俩，得多聚。为什么呢？就是聚一起琢磨，看怎么多赚钱。我手上好多机会。”

  我马上说：“又说回去了！老发财发财，你会一直苦恼的。”

  他呵呵一笑。

  车开进我家小区，停在楼下。

  按理该喊他上楼坐会儿，简单吃个便饭，但我忍住不说。

  下了车，见他降下车窗，对我说：“兄弟啊，真得一起琢磨怎么多赚钱。一辈子在单位混，拿几个死工资，发不了大财的，而且很容易受气。”

  真是乌鸦嘴。

  我很认真地说：“赚钱我愿意的，拜托帮我想个办法，能让我尽快赚到1000万，实现财务自由。”

  他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也很认真起来，“好啊，终于想通了啊，可1000万哪够自由啊，还得多赚。”

  我说：“我够了。赚到手，我立刻辞职，然后天天请你打高尔夫、泡温泉、骂社会。真的。”

  他哈哈大笑，知道我是开玩笑了，指了指我，没有再说什么。

  我说：“谁他妈愿意天天装孙子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