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90

  夜场不断有人离开,也不断有新人进来,旧人走时总是悄悄的,义无反顾,连头都不带转。新人进来,小心翼翼,很快就摸清水深水浅,快速聚集到自认为是靠山的人身边。

  近些日子我的单量虽然慢慢上升着,但因为没有出台率,收入直线下降,而那些看场子的小弟、包房公主、姐妹……看我眼神明显有了轻视。

  别人怎么议论我倒是无所谓,本就是追名逐利的场所,难不成还想有什么患难与共不成?

  到是红云、青柚、青桔、紫烟等几个老人,和我的关系依旧保持着原样,我们时不时就在一起聚一下,扒一下各自客人的怪僻,或是聊一下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青柚自从做了冰妹后,虽然个中发生过几次危险,不过收入到是真不错,很快就在老家买了房子,一百八十平米,我们都替她高兴,红云为此还请客吃火锅为她庆祝。

  刘全下个月回去装房。吃饭时,青柚开心的对我们说。等装好了,姐们去我那儿,给你们留房间啊。

  祝贺祝贺!红云举起啤酒瓶说,一定要用环保材料,我一个朋友搬进新房三个月就得了癌症,她买的家具,甲醛超了几十倍呢,太吓人了。

  家具我们打算自己做,五哥他老汉亲自盯着,我们不用操心。青柚说道。

  我示意青桔把雪顿递给我,只要不是应酬,我基本不喝酒,闻言问青柚,他爸去帮你装修?什么意思?

  我们在这儿嘛,没时间,他也只是回去看看,很快就得回来。青柚说。

  你爸呢?你哥呢?你的房子,为什么要请他的家人帮你装?他爸妈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青柚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爸妈以为是五哥自己买的房。

  我突然感觉不对了,盯着青柚躲闪的眼睛,提高音量说,青柚,你告诉我实话,房子写的是谁的名字?

  青柚瞄了我一眼,有些心虚地说,写的是……五哥。然后马上又分辩道,我没回去嘛,他回去买的,签合同要身份证,所以就写了他的名字。

  身份证只是复印件,你随时都可以把复印件传他的。紫烟奇怪地说,弹了弹烟灰。

  青柚觑了我一眼,小声说他……他签完合同,才跟我……说的……

  我顿时气馁,说了句你真够蠢的!

  红云他们几个也都不可思异地看着青柚。

  青柚低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小声问我,青桐姐,你觉得……有……有问题吗?

  我没好气地说,当然有,刘全又没离婚,房子写他的名字,算是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她愣了一下,说可是,是我出钱买的啊!

  谁知道是你出的钱啊?他家人知道吗?他老婆知道吗?当然,刘全知道,可刘全会告诉法官这是你出的钱买的房吗?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明明自己买的房子,干嘛不写你自己的名字?

  红云嘲笑地说,青柚,你真是刘全的观音菩萨啊,不但卖身给他老婆治病,还卖身为他们家买房。

  青柚迟疑着说,五哥说反正我俩都要结婚的,写谁的名字都一样。

  问题是,他现在还没离婚呢,不离婚,他名下所有财产都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其中一半是属于他老婆的你明不明白啊?再说了,就算他将来离婚了,这套房子给刘全了,那也只能算是刘全的婚前财产,跟你也没关系。

  刘全能离婚?哄鬼去吧。紫烟冷笑着说,要是能离,早就离了。他的话要能信,猪都可以上树了。

  反正她老婆也活不多久了。青柚嘟着嘴,不甘心地说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他总不能坏了良心吧?

  红云抱着青柚的肩,笑嘻嘻地说,亲爱的妹妹,你是在逗我吗?请问良心值几个钱啊?你也出来混了不少时间了,请问你几时看到男人讲良心啊?

  青柚忡怔着,涨红着脸有些不安。

  青桔给青柚倒了杯酸奶,安慰她说,你别着急,回去赶紧跟刘全说,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哦……青柚为难地点了点头。

  过了两天我问青柚房子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她说刘全说过户还要交几万块钱不划算,等我们结婚后把我名字加上去就行了,不用交钱。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她就被刘全喊走了。

  桑扎出差回来的那晚,带着几个朋友来夜场玩,点了我的台,晚上要带我出去,阿进满脸堆笑地跟他解释,对不起哥,有人点了青桐妹子了,我给您重新安排一个,保证漂亮,三处,三年没碰男人,骚死了,保证把哥您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所谓的一处二处三处,是近两年夜场的新名词。在一般人的眼里,处女就是处女,身子从没被男人用过,从里到外都是干干净净的。哪个夜场要是来了个纯正的雏鸟,那就意味着一大笔钱,妈咪肯定高兴死了,到处宣扬绝不轻易放手。客人们互相抬价,最少的也得一万多,有时甚至抬到两三万都正常。两三夜之后,资质平平者迅速贬值,聪明又有点颜值的,如能稳住客人,虽然身价低了,但比起三四级的姑娘,还是好一些的。

  正是男人们的处女情结,催生夜场出现各种怪象:一处、二处、三处、四处……什么意思呢?就是那些刑满后才出来又无处可去只能寄生于夜场讨生活的女子,一处就是判了一年出来的、二处就是判了两年出来的,三处就是判了三年出来的,以此类推。因为他们在坐牢期间是没有接触男人的,相对其他天天在男人身下婉转呻吟的女人,身子就算干净的了。夜场就是个把女人身体妖魔化的世界,变着花样异化女人满足各色人等的欲望。

  谈好价格的桑扎带着新来的女人走了,我依然空着。接下来的一周还是那样,清台有我坐的,出台一个没有。不但阿进不给我安排出台,就是老客人点我出台也被阿进各种借口推掉。那晚下班我在走廊上堵住阿进,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想你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太辛苦了。阿进言不由衷地说道。

  我略偏了头看他。进哥,明人不说暗话。你直接告诉妹子,是客人投诉我了还是我藏私了?

  他赶紧说道:没有没有,青桐,你真误会进哥了,我真的是为你好,怕你太辛苦!

  出来做不就是挣钱的吗?谈什么辛苦。我说,进哥,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点我的客人少,你想让我走又不好说?放心进哥,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了,我保证不赖着你。

  不是不是,真不是,你也看到了,每晚点你的人我推都推不过来,就这样你的单量还是头筹,眼看着大把的钱漂走,你以为我傻啊?青桐,进哥是真有难处!

  什么难处?直说吧,进哥!

  这时无无从我们身后的包间走了出来,笑呤呤地说道,青桐,你别逼进哥了,他不敢说的。我告诉你吧,熊爷跟进哥打了招呼,不准安排你出台!

  我愣了一下,看无无不像是撒慌的样子,便说了声好吧,谢谢你,就转身走了。

  我没有去问熊得伟理由,因为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心知肚明。感情上的事儿,静静等着就好了,早早出手的那个,迟早会被推向南墙,到那时反而会被乱了阵脚。

  那晚阿进出去应酬了,由无无安排我们。我和红云、青桔几个按照她的安排去3333包间待客,推开门,发现竟是尼桑和他的几个哥们。无无笑着把我推到尼桑面前,说尼哥,让你的女神陪你。

  尼桑不看我,只一把扯过无无抱着,嬉笑着说你才是我的女神,让她陪我的哥们吧。然后看着旁边一个男子说,普布次仁,这个美女给你!

  普布次仁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笑着过去坐下。

  尼桑搂着无无紧挨着我,俩人不知在说什么,无无捂着嘴笑得花枝乱擅。

  我左手紧紧捏着裙边的荷叶,手心湿湿的,略侧了身子对着普布次仁,嘴角始终上翘,还不时端起酒杯跟他碰碰。我一再规训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影响工作,却被身边的调笑声一再打破情绪,特别是笑闹中的尼桑还冷不丁地碰到我的身体,让好不容易收敛起的心事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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