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两人的相谈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守着，自己用饭去。”
三人未等多久，菜便一盘盘端了上来，或绿意森森或火红透着辛辣再配上一碗浓厚芳香无半点腥味的鱼汤，叫人食欲大动。
用餐时本就不喜欢一堆人在旁，更不论还有百里玄钰这个外人。秦玥便吩咐无干人等撤下，沁悦由来对自家小姐最为尊崇，得命后领头带人有序退下。
一下开阔了不少，三人围坐，秦玥本着吃货本性又兼早上所用不多，肚里早已扫荡一空，便当先执起筷，开动了。
百里玄钰却是不慌不忙，举止动作都分外优雅有礼，他此行不真在于吃，所为的不过是亲眼看看也下入凡世的弟弟罢了。
炎天啊，百里玄钰时不时看向欧阳皓宇，自然是不信他的痴傻——毕竟是正宗天家子弟，还是他昊天的弟弟，即便下凡身份稍差，也不至是个傻人。
虽不知他为何要装作这副模样，或许是处境不好为求自保，但也无不可。他们是亲兄弟，在天上他对他芥蒂颇多，那不妨借下凡来缓解他二人间的关系。
虽是同父异母，可他从来都不曾排斥过他，只当他是不懂事需人照料的弟弟。
“往日尚不曾留意，今日才觉大哥有三妹夫君分外投缘，”百里玄钰略作思量，由是停筷笑开口道，“闻玮令侯爷脑筋有不便之处，大哥因事不能多加照顾，三妹，就只有拜托你替大哥多照看玮令侯了。”
“那是自然。”乍提到她名，秦玥听得一愣，脑中反应只以为果然不愧是兄弟，即使没了记忆，血脉间的联系也仍旧不断。
“圣上将我赐婚于皓宇，我自会全心全意。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生活至今颇为不易，我是怜惜的。倒是不曾想大哥对皓宇另眼相待，我就替他谢过大哥了。”
不过当着百里玄钰，秦玥也不介意给欧阳皓宇个面子，毕竟这小子最不喜他大哥，而这小子对她又不错，虽然最近粘人粘得烦……但表现得情深意切也没什么障碍，说到底其实也未必无真情。
“那就好。”百里玄钰回得似是欣慰了，眯眯眼的样子真的很不错，可内里却不一定和表上完全一致。
“赐婚”，没人知道他听到这个字眼时，心中有一霎那陌生的扎痛。不过那异样很快就被察觉的他控制忽略，因而仍旧清冷。
而话未完，他继续道：“世人大多凉薄，趋炎附势者居多，有似三妹这般热心善良之人在玮令侯身边，大哥也就能放心了。”
“大哥说得哪里话，我为皓宇之妻，自然不会嫌弃他，也不为任何人事所缚，只为得以面对己心。”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欧阳皓宇”好像只成了他们口中的字符而非活生生坐在旁的人。
可其实自打百里玄钰出现，欧阳皓宇便默然观察着一切，突然莫名其妙的拜访，突然莫名奇妙的那些话……还有来人的神态动作行为，与之前的宸王百里玄钰已不尽然相像。
反倒是与他印象中的一人越走越近，重叠越益增多——是昊天，细下思索，便会发现现在的百里玄钰无疑是天上的那个昊天仙君！
是他，可恶，是他！他怎么会恢复记忆？！难道是司瑶，该死，忘了她！
那他今日来是为何，挑衅吗！欧阳皓宇“傻傻”盯向百里玄钰，微张着嘴一句话不说，实则胸膛中跃动的心更加汹涌澎湃。
汹涌的是怒火，澎湃的是仇恨。
“咯咯咯”骨头嘭呲嘭呲，传出这样异响的，是开始有些暴走的欧阳皓宇在扭脖晃脑。
“大哥，我……”而察觉他这份异动的，秦玥、百里玄钰两人都是同时。
百里玄钰敏锐从这其中感知到什么，秦玥却是一心只顾着欧阳皓宇此刻的异样。眼见某人眸中那微弱的探寻之色，她心一急，桌肚下伸过手去，紧紧一握欧阳皓宇。
不大的手很软，手中凉意淡淡，透过两人的相接，清晰得传给了盛怒的欧阳皓宇。
只刹那，便似一汪清水融灭了欧阳皓宇蓬勃的恨怒交杂，他反应过来，两腋间汗涔涔，感激瞥看秦玥，很快，因为顾忌在场的百里玄钰，手却是毫不迟疑反握住了秦玥，装扮呆傻得继续吃着。
……真是，咋这么不知羞呢？对欧阳皓宇这样的举动，秦玥只能说是无言以对了，她暗暗投过去几个鄙夷眼神，又拿筷重重对白饭里戳上几下，示意自己的不悦，手自然也是直接抽出。
“三妹，能与大哥出来下吗？大哥有些话，想与你说。”
百里玄钰值此时却忽而起身，打断了秦玥与欧阳皓宇的私下交流，那两人的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对此既是欣慰又是失落，有些话是该说的——为之前那个他。
“啊，好好。”秦玥诧异，但见百里玄钰神色凝重，她也不由重视几分，由是放下碗筷，“呲”椅子后移，她起身就要跟着。可到底脚步一滞，拍了几拍欧阳皓宇的手，才跟着百里玄钰后头。
“大哥唤我出来，是有何事？”二人来到了府中偏僻少人之地，秦玥因得百里玄钰所说，并不许他人跟着，因而是真正的独处。
……“你，”
只道百里玄钰并未多说，反是停下后反身便将秦玥拥住，举动叫人措手不及，秦玥更是不知他何意，以为他又要向上次那般，不禁大为恼火，当即就要质问摆脱。
“别动，让我就这样轻轻的抱抱你，算是孤跟过去的自己告别。”百里玄钰轻喃道，又拥紧了怀中人几分。
秦玥闻言，听他语气，听他话中之意，感受他话里的请求，终是任他那样做了。
唉，想她秦玥，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优秀的男子垂青？他将她的温柔给她，她却无以为报。
因为，不够自信、也不够相信呐。
“曾经，孤总相信有一天，你会向那日诗会维护子羽般维护孤。”百里玄钰说着，一点点松开了秦玥，脚步一挪、身一转、人一侧与秦玥并肩。
又目视远方，似要看到极远处，悠悠道：“现在，孤不再想那么一天了，只是这话，孤想让你知道。”
百里玄钰说而笑了，笑得释然、笑得轻快，还有淡淡萦绕其间的忧伤，忽而又话锋一转，轻悠再道：
“皓宇，他还是个孩子，看的出他对你很依恋。孤也很怜惜他，只拜托三妹，替孤照看好他了。孤会时常看看。”
“好，大哥放心，不用大哥说我也会那样做的。”秦玥莞尔一笑。
笑过后便突化低沉、苦涩，有些话她想问很久了。
“大哥如此优秀，何必对我这般偏爱？我是真的很感激大哥啊。大哥你，值得更好的。”
她还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