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前因后果 1
再往后便是几乎一路不断的“参见少主”“参见少夫人”，那些人听上去都还是正值年轻的男子，呼声极具感染力和穿透力，直叫秦玥后来都听得麻木了。
恍恍惚惚待至欧阳皓宇停了，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身处个极空旷幽深的大殿。
只殿前中一张雕着秦玥不知的兽禽的鎏金座椅，椅前一个案几，案几上堆着落着是些纸折，除此外也不过殿中一大鼎、燃着熏香，寂寥得飘散于殿内，如同之前走过的甬道，这偌大的殿也是毫无生气。
“这是哪？”秦玥张了张口，上下左右扫视了遍没有遗漏。
“黄泉殿。”欧阳皓宇伫在秦玥身侧，凝视于她，笑答。
黄泉殿？秦玥听后，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原来不光这殿阴森，连名字都没什么好寓意。
“这里是做什么的，你带我来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秦玥冷问，趁欧阳皓宇不备，使大力挣脱了他，随即往后一跃，两人的距离瞬间便拉开了十余米。
待到站定，她立即侧身以对、极度警戒，脸上好似分明写着“生者勿近”四个大字。
“这里是杀手组织‘危仞千楼’的总部，而皓宇我是前朝少帝、玮令侯，也是这‘危仞千楼’的楼主。带姐姐来这，就是为了把一切都告诉姐姐。”欧阳皓宇一股脑交代了个明白，他知道秦玥肯定会有这一问。
他会将一切说出来，然后将选择交给她。
危仞千楼？竟是那个杀手组织？却道秦玥听欧阳皓宇话，心里的震惊无异于惊涛骇浪——那个组织她曾听过稍许，在大楚高层中很为有名。相传除了不弑帝，只要给得价码足够的高，几乎想杀谁都成，是个毫无疑问的强劲组织。
只是未成想那组织头目便是与她朝夕相处的眼前少年。
她是多少个日夜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秦玥细思极恐，心里重重梗了下。不过种种异样自然不适合在现在这样场合表现出来，她由是努力克制住了，平复心绪，尽力使不带半分情绪，尤其是惧怕。
“把一切都告诉我，呵，你说吧。”秦玥理了理思绪再道，冷视欧阳皓宇，而其实又灼灼注意他一举一动。
欧阳皓宇何许人？秦玥隐藏得再好，他又岂没发现她那些异样、小动作，不禁笑了，不过是暗笑，不敢摆在明面上，怕他的妻脸皮薄、恼羞成怒，再想入非非就糟了。
他于是表现得尤为正经，双眸之中是汩汩真诚：“我乃前朝少帝，身份尴尬，这点玥儿你是知道的。而现今龙椅上那位，也是一直忌惮我。
我三岁登基、五岁退位，退位之时年纪尚幼，他封我为玮令侯，把我囚禁在这样一座府邸，四处都是眼线，更是在我七岁时，命人在我膳食里下毒，使我的智力只能维持在七岁水平。我为了生存、为了自保，不得不将计就计、装疯卖傻以掩人耳目，尤其是龙椅上那位。
而‘危仞千楼’便是由前朝影卫组建而来，为的是更多一份自保力量，以及有可能杀了现任楚皇、改弦更张，报国仇家恨！”
……还真是忍辱负重，欧阳皓宇话完了，秦玥也是认认真真听到了心里。便一颗心，刚坚硬如磐石，听着又有了软化迹象，从小没爹没娘、四处暗敌还被人害，真是悲惨。
可循到最后，闻此人竟想“杀了楚皇、改弦更张，报国仇家恨！”，秦玥软化的心，又迅速硬了回去。
单靠个组织，再厉害，也无法与整个天下匹敌吧？更何况现在国泰民安内无，兴的前兆啊——推翻丁点可能也无，想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阻止他？呵，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她是没这个资格说那些公理的，毕竟若是换了她，此等深仇大恨，也是誓死必报、至死方休吧？
可不阻止？偏偏她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蚂蚱，她要是一人也就算了，死也就死她一个，然她身后是整个秦家！
是她珍爱的父母，亲如姐妹的沁悦，相处很好的府里家仆，甚至是连工坊的各位，通通都会被抄家灭族！
她如何能承担这样的险？秦玥瞬间便对欧阳皓宇淡到了极致，冰冷僵硬就像自己是个死物：
“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想来侯爷您已经再清楚不过。感谢您将这么多告诉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只是斗胆敢问侯爷可还有什么没告诉的，也好叫小人有个准备。”
“玥儿，”欧阳皓宇听秦玥话中又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又是“斗胆敢问”，好不阴阳怪调，便不禁皱眉、黯然神伤，好似秦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你我之间为何要用这样语调，我听着会难过的。我还是玥儿口中的皓宇弟弟，永远都是，不要用这样口吻好不好。”
他说着都有些哀求了。
不过现在，这些再也打动不了秦玥的铁石心肠——在她刚知他有谋反之意，尽管是合乎情理的谋反。
“侯爷，小人郑重问您，可还什么要告诉小人的。”
……“没了。”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某人信誓旦旦。
“好，那请侯爷送我回去。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秦玥开始自请逐客令。
“啊，好好。我这就送你回去。”欧阳皓宇滞了滞、忙应，“只是，玥儿你能不能以后少与，百里玄钰、商子羽接触？”他话末，又添了句肖似恳求。
“哦？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是我妻子，我不愿你和他们走得过近。”
……“真的？”
“真的。”
“不，你在骗我。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秦玥有些激烈得立即下了论断，十分笃定，冷冷直视欧阳皓宇，以眼神威逼，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
她密切关注他丝毫举动，从他初时的话，他说“百里玄钰”时的停顿和不同后来说二哥名字时别样的语调，她断定其间百分之八十及以上有猫腻！
而欧阳皓宇接下来的反应，也恰恰验证了秦玥的论断。
“玥儿怎么知道？”欧阳皓宇脱口而出，话完看秦玥神色剧变，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我没骗你，玥儿，我真的没骗你！”他慌忙补救。
“呵，那就是还有东西隐瞒。”秦玥环手抱胸，看欧阳皓宇就像看着小丑，嘴边是满满嘲讽、眼底则是抑止不住的失望。
欧阳皓宇瞧着，兀自动了动唇，瞳孔里缩，好痛苦，他不愿看见这样讨厌他的她。
“我告诉你，”他沉默了半晌，才迟疑而又坚定，“最机密的部分，我也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