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能人道
城西小院，秦玥与不告而来自称长公主独女和孝蓊主的女子百里颖相峙着，秦玥在打量那女子，考虑她话的真实性，那女子则是猜到了“他”心中想法，微笑等待，予“他”思考时间。
她知道我去过诗会，还知道我在诗会上对战众人，虽穿着稍显普通，可一身气质却是尊贵，不似作假。长公主百里贞又确有一独女，极为宠爱，应该是她吧——她应该没撒谎，秦玥综合分析思酌，打定主意后放下吉他，向那女子弯腰一揖，恭敬而庄肃：
“原来是蓊主殿下，秦安见过和孝蓊主。
不过秦安听得有些雾水，蓊主殿下所说的‘很满意’是为何意？且蓊主殿下怎知安在这，寻安可是有事？”她复道，只道这蓊主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又带笑和善，该是个好相处的，她也就不拘束。
百里颖听“他”问，向前几步挨着“他”近，妙目环于“他”身，前后左右转了个遍，目光上下打量逡巡，最后又返到“他”跟前，才微眯起眼，头一歪，大大咧咧、很是正经道：
“怎么，相信本蓊主的身份了。嘻，‘很满意’就是本蓊主倾慕你啊，倾慕你的才华，倾慕你的品行，倾慕你的为人仗义。至于这地方，本蓊主要愿查，还查不到你住这～？”她说着越笑，头近得几近要靠在了秦玥肩上。
秦玥赶忙向后一闪，耳根有些泛红，心竟跳得快了些——她这是，被人告白了吗？虽然这告白几分突兀，但想想她见过的一见钟情也不是一例两例了，便也释然；虽然对方是个女子，但她还没从没被人告白过。这感觉，有些奇妙啊。
“承蒙蓊主殿下厚爱，安一介莽夫，虽小有几分才能，也是蓊主殿下高看了，安愧不敢当！‘倾慕’之语万万请蓊主收回！”秦玥郑重婉拒，被人告白不错，可惜对方是女的、还是蓊主。
“收回？覆水难收不知道吗？本蓊主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叫本蓊主怎收！”百里颖听秦玥婉拒，挑眉白上一眼，激动得当场炸毛，柔美中声尖锐几分，转瞬却又期期艾艾、娇娇怜怜，一双眼积蓄起泪水，
“叹然居士你……莫不是觉得本蓊主私来寻你，为女子不够矜持检点，呜呜。你，本蓊主还以为你会与众不同，没想到你和那些俗人无二，也是嫌弃、看轻了本蓊主。”她转瞬气势态度一边，忽而说得抽嗒起来，还从袖里拿出面绢巾帕子拭泪，好不伤心，其实暗暗透过绢巾边缘打量试探秦玥，看她反应。
只是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还得了？秦玥听了慌了。上一秒还好似暴跳如雷，下一秒又是声泪俱下的控诉，前后反差之大，还真叫她有些目瞪口呆——她也是女子，不过她这样的性子做不来这样的举止。
只万一这蓊主恼羞成怒怎办？且她并无贬低之意，秦玥便连连摆手道：“不，不，蓊主殿下误会了。秦安所言句句属实，蓊主金枝玉叶，安不过一粗散闲人，怎堪得蓊主青眼？安惶恐。”
这时代对女子有一定约束，不过她自己就是男扮女装，秦玥当然不会觉得百里颖举动出格，她反而惊喜于她这般胆大真诚。只是联想自己前世看过的听过的些电视剧故事，便想，
莫不是古代这些个贵门之女都喜欢才子佳人的调调？求刺激？求不同？她这么个没情商、桀骜不驯的性子也能被人看上？呵～。
“哼，说什么‘堪得’‘惶恐’，不还是心底鄙夷，伪君子！”脚一跺，百里颖有些急了，她小女儿的心思一动，开始不依不饶，颇有几分撒娇之意。
……
……
好吧，谁告诉她如何应对一个小女孩的撒娇？秦玥尴尬了——尼玛她是个女的好不好？！现在这么个糙汉子的形象奈何叫她遇上她？
只是为今之计也只能继续从自己身上找些借口了，秦玥眼珠飞速一转、开始苦恼，怎样的借口才是合适的呢？情理之中叫这蓊主信服。
……秦玥苦思着，在那蓊主的灼灼注视下，她颇觉压力。迅速运动流转中，一个自以为不错的注意开始应运而生。
她开始沾沾自喜——若是那个说辞一定没问题！嘿，她是天才呐！
秦玥想定，心里的狂喜自然不能露，面上却是讪讪笑了，装出副羞愤难为情模样，“断断续续”开口：
“蓊主高贵，只有蓊主鄙夷秦安的份，何来秦安鄙夷的份？只是秦安，秦安身为男子，实在是，唉，实在是有不得已的难言苦衷呐～。”她细细琢磨男子心态，努力又勤勉地演着，那欲说未说、眼睛对上又立即移开的“心中有鬼”，脸上又是噌噌的火热，肖似男子。
“有什么话你说啊！支支吾吾的像个男人吗！”百里颖是个性急的，急得又是一跺脚。
“这、这，”秦玥面露为难之色，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答。还未到火候，再加点便正好。
“说啊！”
眼见百里颖更急切了，秦玥知时候到了，她也就不再磨她，脸红得可滴出血来，头更垂了下去，一作揖呐呐道：“秦安、秦安身有顽疾，不能、不能人道。所以安到现在也是孑然一身。”
一句话，似是“抽尽”了她全身气力，说完就“没力”了。
轮到听她话的百里颖，“不能人道”这四字真可算个晴天霹雳，虽是黄花闺女她也知这四字何意，所以羞赧同时更是内外俱惊——如此有才华的男子，竟有那样的隐疾，天妒英才好生不公！
百里颖满满的皆是惋惜，只是惋惜归惋惜，原来的心思散了不少。又想那日秦安为商子羽几番与他人斗，莫不是、莫不是因身体隐疾连心里都……这一想，她再看向秦安就不是原来的咄咄逼人而是怜惜了起来。
可还忍不住辛酸问上句：“那样的疾患真乃大事，秦公子就不曾寻人看看吗？”疑问后又是极尽诚恳，“宫里的御医有医术高明之人，我可替你寻来。”
“家父带我自小遍访各地名医，可这病确不好治。如今秦安年龄已大，这病怕是更没得治了。只是这么些年秦安也看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安的事就不劳烦蓊主殿下了。”秦玥哪会赞同人带御医来？连忙阻止，只是偏偏急着阻止也还要装出副云淡风轻模样，真不好玩呐～。
“这、这，唉，且随秦公子吧。没想到秦公子胸襟如此豁达，真令本蓊主敬佩。安公子你也别、别太难受了。”
百里颖终遂了秦玥之意没强说，又低低安慰了番，秦玥默然听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看来这小蓊主的心思歇了，她就不用再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