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节 恶化

  心生不妙的预感,已经有好几天了。

  自从那日在府里躲避江近海追杀,听到些容易误会的话语之后,东宫就……

  ——一直没有反应。

  该吃该睡该办公,全都照常,跟啥都没听见一样。

  这么淡定,实在古怪,关键是以往不淡定的地方,他都跟着淡定过去了。

  秦从五洲阁出来,正遇上东宫站在外面的挑台上,眺望远处景致。

  她小心地提醒他:“咳咳、殿下……明儿立冬,你是否该去道院,向皇后娘娘请安?”

  要是换在往常,东宫一听说可以名正言顺出城,早就蹦得半天高呢。可是这几天,他却兴致缺缺,每回提醒,也只唔一声,便不再回应,弄得众宾客不知是该筹备出行,还是跟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殿下,时候已经不能再拖了。……咳咳咳、咳、请尽快下决断,以免做属下的为难啊……”

  再劝一次,东宫依然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秦黯然道:“殿下,或许你我应当找个时候谈谈……”

  这回东宫转过头来。平静地说:“秦晏。你地病拖得久了。身子只会越来越虚。还是不要做长谈地好。”言毕。他转身入御书房内。

  秦就着这句话琢磨片刻。也缓步回到阁内继续处理公务。

  “秦尚书。请用茶。”(小常识:用药期间请勿喝茶。)

  “好。多谢。”

  奉茶上前地内侍纳闷地偷看秦。

  这位秦大人久病不愈。但一直维持在一个只是咳嗽地状态上。好像没有什么恶化地趋势。看着像病。却又并不重来着。

  在民间,痨病(主要为肺结核或者肺癌)是绝症,所谓十痨九死即是这个了。不过富贵人家就不同,即使患上这病,好生休息将养,就可以跟没事人一样活很久。

  唉,不管是不是痨病,平时还是走得远点的好,万一跟着染上了,自己可没那么多银子来养。

  不知道多少人存着这样的心思,秦身边的人虽然不见减少,但却是都离得远些了。

  曹寰不停让人送好药来,另外,这个病情也传到了元启帝耳里,他老人家在前线写了诏书来慰问,要求御医全力治愈秦斯。

  于是秦每天都会带着大堆药包回家。

  现在还多了一项麻烦,就是东宫下令让她休息,允许她近日不上朝议事。

  说是特许,但是这并非口谕,而是写了份手谕派人专程传到府上的。秦接着手谕,轻叹一口气:“唉,殿下是要我闭门反省了……”

  “东家,这是好生养病的机会啊!”

  张缇乐呵呵地安抚着,指派人手去将送到门口的几车赏赐(慰问品?)卸下。不过到了夜里,他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将秦府的大门拉开一道缝。

  “这位皇卫兵大哥,打个商量嚯,夜这样深了,咱府上也备有美酒好菜,各位进府来饱食一餐再继续值守,如何?”

  门外台阶下,两边排着的是站姿整齐的皇卫军将士,粗略一看,得有二三十人。

  张缇的好心建议与招待,被众将全然无视。

  颇有耐心,张缇半开着门,吩咐家仆等待在门内,随时准备招待各位兵哥哥去用餐。谁知没一会儿那小仆回来说,人家从长街南边来了一队皇卫军,跟原先值守的那队换岗了。

  得,本想拉拉关系,看来没希望。

  别以为就这么点人被派来值守,外院和内院之间的那道门,也调派出来了六名将士负责看守呢。在张缇与家仆说话的时候,前来换岗的皇卫便开了大门,堂而皇之地跟同事换班来了。

  人家爱守就守吧,监国在秦府受了惊吓,派人保护四姑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眼看着夜深了,张缇换身衣服,准备出门去接江近海。

  谁知到了秦府大门,有内侍迎上来,热情地问他:“这位管事,你是要出门,还是收灯笼?”

  “在下有事出门一趟,即刻回来。”张缇道。

  “唉呀,这个恐怕不妥,叫鄙人难办了!”内侍变脸,高调地为难道,“秦府中人,不得离府,这乃是监国大人的命令,阁下还是请回吧!”

  “哦?”张缇一愣,道,“在下不过是小走一趟,也就一盏茶功夫,立刻返回,大人,你看,能否通融通融?”说着,他往袖中去摸银钱。

  而这名内侍见状,是逃也似地退开几大步,拒绝之意昭然:“这位管事,请勿为难在下!”

  人家都表现得这样决断了,张缇也不便追着求告,他左右望望,看向目不斜视的皇卫,大家脸上,似乎都写着一句话——这事没得商量。叹气,张缇退回秦府内中。

  ——可是江近海开给东家的方子,已经吃完几付,该重新看诊一下了呢……

  张缇熬了碗鸡汤,端到秦院内,见房间一片

  料想她已经休息,略觉可惜地望了望手中的碗盘,便去。

  此时,屋内传来咳嗽声。

  “东家?”张缇轻声问。若只是在睡梦中咳嗽,那也不便打扰的。

  秦远远地在屋里答:“张大哥?进来吧。”

  张缇将汤放在外面,先进屋去,抹黑找到了油灯,点起来。这就看到秦躺在外屋,裹着被子,睁了双大眼睛盯着他。

  “东家,喝点汤?”

  “好。”秦一贯都是相当配合治疗的患者(只在吃药进补方面而已),她点点头,坐起身,“张大哥……今夜不是说,要请大夫再来么?”

  张缇显露尴尬神色,道:“东家,你莫要拐着弯地责备张某了。”

  “咳咳……”秦只是咳了咳,用调羹轻轻拨着汤面上的浮油,她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当然,大鱼大肉,那也是她的天敌,“张大哥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东家,不必由在下自个儿来说明吧?”张缇苦笑,“是!张某每回请来的,正是江庄主。”

  秦颔首:“前几天那次险情呢?”

  “那可跟张某没一个铜板的干系!”在这一点上,张缇半分冤枉也不想受,他立刻分辩道,“或许是府上还有谁,是江庄主的眼线?又或者是,他早早就派人监视东家,就等着以东家为饵,钓上监国那条大鱼?”

  秦连眼也没抬,继续撇清浮油。

  推卸责任这种话,临到头前谁都想说,这个她并不觉着奇怪,不过张缇的作为实在令她无法信赖就对了。要谁说是他中途离开的那几次,抽空通知江近海,秦一点异议也没有。

  其实,张缇对江近海说出东宫逃往何方,这一项,秦不认为是错误。

  换成她,她说不定也会把危险转移到别人身上,因为那个别人确实有可能已经逃掉了,而自己却还身处危险之中,权益之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并无大错。(当然,同时要求别人理解和谅解自己,那就是错了。)

  秦真正认为张缇需要好好解释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将东宫的行踪透露给江近海知道。

  这一项出卖,是只有他主动去做,才能完成的。也就是他有这个害东宫的意愿。他害东宫,也就必然害了秦,不仅断前程,更令她有性命危险。

  秦留张缇在侧,正如对他说过的那样,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有害她的心思。

  在这么四五年的交往中,沉淀出来的一份信任,对人品的评估、对志节的把握,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张大哥……咳咳……我是相信你的。”她重复了一遍。

  “东家,你信张某,就是对的。”唯有这点,张缇也是敢剖心窝地点头。

  秦吹开厚厚的油层,吸了一口汤汁,道:“监国那边,我已替张大哥说过好话,他似乎更加不信我了……咳咳,且看他打算拿我怎么办吧。”

  张缇在她对面坐下,老实地低头:“瞒着东家把江庄主请来,是张某的过错。被江庄主等人威胁着,又说出监国的下落,还是张某的过错。这都与东家无关的,如果要追究起来,张某一人做事一人当。”

  “请江近海来是为给我治病,出卖监国是为保命。”秦反过来安慰他,“张大哥,咳、事情已经过去了,要来的是什么、就由着它来,咳、你我都不要再想,好么?”

  “东家这样大度,倒叫张某更加过意不去。”

  张缇收起花腔,说了这么句话之后,就没再替自己辩护或者讲些好听的空话讨秦欢心。

  不是他没更多说辞,只是秦的认知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话语中也暗含不想多提的意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添足了。

  “啊!”

  光顾着给自己脱罪,他险些忘记正事。

  “东家,你可知道,监国派来护送御赐之物的人马,并没离开?”

  “哦?”

  张缇道:“门前守着数十人,禁止府中的人外出,估计也不会同意外人入内。张某方才试过,钱财‘说’不动。”

  “咳咳、既然是监国的意思,那就算我出面叱责,也无济于事的了……”秦喝了几口鸡汤,看着碗中的油腻汤水,实在没胃口。她摇摇头,将汤碗推向张缇。

  “东家,你倒真看得开。”张缇道,“江庄主进不来,药也无法出门去抓,难道监国是想将东家困死在这个驸马府里不成?”

  “咳咳……药服光了?”

  “就是啊!”不然他急什么?

  “嗯……用宫里送来的药材,照着御医开的方子煎了试试罢……”秦有气没力地说着,侧身躺下。

  张缇愠怒:“东家,你这是将性命作儿戏!”

  秦抬起手摆了摆。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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