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节 秋蝉

  柳刀在城里找了许多天,周边的村镇也统统跑遍,没)#叽呱呱地在说着些什么,只能看出她急得好像随时会拔刀砍人。

  “那个夷族女人?从村前面过去了。”

  派出人手找她,是没用的,指望她自己回来,更没戏。到饭点,她会打劫农家,吃完就走,睡觉的时候大概是躺在谁家屋顶上凑合着就过去了,偶尔也有失手时候,留下在草棚上乱蹦压垮一大片的恶名。

  乡里拿她没办法,不过她除了抢点吃喝破坏民宅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害处。

  有害处的是山贼招安得来的那一部分兵将。由于元启帝按照习惯,在城外驻营屯兵,而这里毕竟不是京郊那么大片的开阔地,可以隐蔽的地方太多了,难免会有些溜号的士兵去附近村镇,要么购物要么找消遣。而将领的定期巡逻,也给乡民造成了负担。

  扰民是个大麻烦,秦这儿接到不少投诉,一开始元启帝还有空管管,后来带兵出征,他也就没功夫管家门口的小打小闹了。

  但是他带走了霍将军等人,留下的都是生面孔,留守兵营的整顿权力又不在秦手里。

  没办法,她只好匆匆拟出了一份临时的军兵同责制,送交元启帝过目,对方同意执行之后,这边县衙门便开始运作,将士兵作为普通百姓看待(不过是集体户口),税捐等一视同仁,饷银福利另论,违反军令者,归营中机构处置,触犯国法者,则归属地衙门管理。

  “要是人手再多些就好了,也犯不着主动将麻烦事往身上揽,朝廷原先的兵营制度,本就是较为健全的。”她对阿青说。

  阿青倒是不太理解:“秦斯,我看哪,这欺压乡民,原本就是一件挺好办的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了,为何偏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呢?”

  “不是的,每做一件事,都要远近存在可类比的例子,并达到承诺的结果,才能令人信服。”秦斯笑笑,“你瞧得见多少眼睛在看么?不将条理归纳分明的话,迟早会把自己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哦。”

  “……”阿青扶额。“我听不懂了。算了不说这个。反正你不要做天怒人怨地事就好。把营里地恶霸抓到乡里示众一番也不坏啊!”

  “呵呵。”对于这个直来直往地主意。秦不予置评。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看见张师爷?”阿青纳闷道。“你把他派去什么地方做事了?”

  “没。张大哥家中有事。告假回长州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阿青吁了口气。道:“回长州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昙县?”

  ……这个嘛。这个问题很尖锐。哈哈。

  秦低头继续忙她的事儿。

  此时张缇倒是很闲。他就在静室照顾真人,翻着花样地煮好吃的菜肴,虽然真人的肠胃坏得差不多了,再是美味的东西,也只能尝一点点,但有徒弟陪着,总比凡事都麻烦那位小姑娘强。

  他摆好饭菜,回头看了看老人。

  “师父,要坐起来么?”

  对方轻微地摇头:“之秋,过来。”

  “是。”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显然揣了太久,边角有些磨损,看上去毛毛地,信封也软得竖不起来。

  “交给你……师妹。”

  张缇双手接过信函,点头:“好,弟子记得的。”他低头看了看,吃惊道:“师父,你右手不是无法捉笔了么,为何这字迹……”

  “……咳……咳,若不用右手书写,你师妹生性多疑……无法相信是为师的手笔。”

  老人咳了一阵,喘过气,继续道:“之秋,为师没有准备遗信给你……忿忿吗?”

  “能伴在师父左右,聆听训示,弟子何必与他人相比。”刻意回避遗信二字,张缇回答到,“况且,师妹事务繁忙,又不知师父的打算,贸然将她牵扯进来,反而不妥。”

  “嗯……”

  老人安静休歇了片刻,说:“之秋,她是不曾怀疑,抑或不愿追究?”

  “对师尊,师妹应当没有疑心,对徒儿嘛,则是懒于追究,大概,她也不曾怀疑师父有我这样没出息的弟子。”张缇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师父,你要快快养好身体,将来师妹回京时候,就能来见你了。”

  “哦。”

  “……师父,你不知道,师妹如今出落得多水灵。她站在人群间,就好像有道光气,氲在她周边一般。时而凌厉,时而温煦。”

  “哦。”

  张缇望了望窗外,天色又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再试试菜饭的碗沿,不烫不凉,恰恰好。

  “师父,先来喝点汤水吧?”

  “不……咳咳。”老人家睁开眼,道,“再陪为师说话罢。”。”

  “之秋,你怪罪过为师不?”

  一个问题,彷佛石子儿投进平静湖心。张缇侧过头,说:“徒儿怎敢。”

  老人说:“只问你心内的想法,有,或是没有,敢与不敢,不在询问范围。过了这一回,为师也不会再问了。”

  张缇沉默片刻,道:“为何张缇一世,只能辅助他人,从常王世子,到帛阳王,乃至晚入师门数载的师妹?”

  老人点点头,安详地望着他,说:“之秋,知道你欠缺何物么?”

  “欠缺?”

  “你的志向在何处?你不争,就没有。温驯,对政客,是无用之物。”老人缓缓闭上眼,继续说到,“知道为师给秦斯安排多少位置,她又是怎样挑选和向上攀的么?你为何安逸躺在原地,不思进取,真正伤了为师之心的人,是你。”

  他原本打算的,是将秦嫁与常王府的小王爷周裴,以她的能耐,做一名主母绰绰有余,也不枉常王对他多年来的情谊。

  可是秦不甘如此,向他表露求取功名的意愿。

  后遇见帛阳派人来请老人出山,使他与秦失去联络。但他在暗处注意着她的动作,知道她落榜之后并未认命,反倒一鼓作气赶到京城,使出手段让曹寰(曹少师)收自己做门生,引入太学,随后刻苦攻读,从内舍生中脱颖而出,获得会试资格。

  接下来的数年,她依然是起起落落,但从不绝望,时时做好准备投向新的出路。

  这一路走下来,张缇与她,相差得是越来越远。

  “师父,这话真正冤枉!秦四她,不也是秉性淡泊之人么?”

  “淡泊?你只见到她对衣食用度乃至钱财的淡泊,却看不见她索取权势威信时的不假思索。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三年不鸣而已!咳咳、咳咳咳!”老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张缇连忙上前扶住,轻轻揉着师父的心口,替他顺气。

  “师父息怒,请不要说了,都是徒儿的过错。”

  “……咳,听天子说,你从他手上脱逃,赶去墨河,助你师妹一臂之力?”

  张缇一怔,点头:“是的,想不到帛阳王将这个也告诉了师父……”

  “是你自己做的抉择么?”

  “是的。徒儿只是担心师妹独自一名女子,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张缇解释道。

  “那在这之前,你去了何处?”

  师父的问题,往往是直击靶心的。

  “这……”张缇沉默了。他答应过秦,不对帛阳说起有关东宫等人的情报,那对师父,是否也要隐瞒呢?“是去了各地,寻访师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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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急忙跟上去,吩咐均了辆马车给他,一路送他出城。虽然不明白张缇是怎么与同乡联络并得到消息,但她还是决定放行。

  张缇临走时,秦抚着车辕,对他说:“此去,若帛阳再找到张大哥……”

  “张某自然有应对的,不会泄露军中秘密。”张缇回答。

  “……”秦点点头,“张大哥,我是相信你的。一路顺风,自己保重。”

  “谢东家吉言。”

  张缇回头看了看石桥城,确定那个千柳刀还没睡醒,更没偷偷跟上来,他驱车往南疾驰而去。

  秦望了一程,轻叹:“……张大哥,我相信你会负我,只是不忍心揭穿而已。”

  罢了,张缇这一去,大不了说出东宫与元启帝都在军中的事实,其实伤不到什么要害,倒不如放他过去吧。

  却说张缇马不停蹄赶往京城,手中捏的纸条上,写的是四个字。

  “先生病重”

  他只花了半个月便抵达京师,当日即通知求见帛阳,随后被引到静室。

  一进静室的院落,苦涩药羹气味便填塞了全身毛孔,让他心下一沉,接着略有起浮。沉的是师父病情不假,浮的是他老人家还在世。

  室内传来阵阵咳嗽声,咳得有气无力。

  安小璃开了屋门,请张缇进去。他连忙谢过,匆匆地踏入室内。香炉烟熏镇不住脏器败坏的气味,老人呼出的气息,夹杂着腐坏和发酵的臭味。

  “师尊,”张缇伏地叩首,“徒儿来看望你了,希望师尊好生养病,勿要再劳累世间事。”

  “……回你该去的地方……”老人的声音,比起几个月前,大大地失了生气,“医者说……老夫能活到立冬,你到时候再回来罢……”

  “师尊,请允许弟子侍奉左右。”张缇又叩了一个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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