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夜谈 下
位正听了，骇得魂不附体，失声问：“这谁说的？”
魏宗道：“不知，不过用心却十分险恶，而且师父收藏魔教典籍的事也隐隐有些传言。”
位正手脚发凉，思量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你我二人修炼之法与常人不同，有了这些传言，张衡他们便信了。不过师父神威盖世，他们不敢撩拨，反而来探看我。”
魏宗道：“正是。张衡和白万里修炼到渡劫境界便知道飞升无望，听有另一条新的道路自然要冒险一试，所以你现在很危险。师父此次派我来明面上是灭掉欧阳世家，其实是来保护你。师父猜想，在灭掉欧阳世家之前他们就要动手。”
这一句话将位正惊得久久无语，呆了好久，半信半疑道：“不可能对我下手吧？”
魏宗冷笑一声，骂道：“我看安稳日子过得你傻了。修道修的是什么？修的就是一个‘争’字。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你不和别人争，别人也要和你争。为了大道，别说杀你一人，杀千万人他们也杀得！你再想一想清风亭的事罢。”魏宗怒气冲冲，竟甩袖起身走了。
位正独自呆在书房，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可怖，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他细细想着魏宗的话，又想了想清风亭的经历。身边的世界似乎从今日变了。他不由得想到道门的阴阳鱼，黑与白对立，阴与阳对立，生与死对立。是见惯了光明而忘了黑暗么！位正猛然回神，自己正在黑暗之中。
与位正房间的黑暗不同，一处小院灯火辉煌。小院十分清静，没有侍从，客厅内有两人对弈。两个人都穿着月白色的长衫，一个人中年模样，执黑子在手，面带微笑，自信沉稳；另一个人是年轻人，执白子在手，面带微笑，自信洒脱。年轻人问：“父亲，布置好了？”中年人道：“只等落子。”
与这处亮堂的院子隔着不远也有一处小院，院子清幽雅致，西北有秋菊修竹，随风摇曳；西南有小桥流水，水落石汀。院中摆着一方小桌两把椅子，静远和风灵相对而坐，正煮茶谈心。
静远用头茶浇了茶具，又加水煮第二次。小火幽幽，茶香飘飘。风灵看师父心情似乎不错，问：“师父，您一向讨厌位正那小贼，今日为何在席间没有赶他？”静远斜倚靠椅，道：“那小贼奸诈狡猾，今日来席间敬酒，我就知他有事求我，不过我拿不准他是何事，所以虚以尾蛇，让他自以为得计。哼！等他以为事成，最后来求我时我却拒绝，来个峰回路转，绝地反击，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快意？”风灵脸色剧变。
静远顾着煮茶没有发觉风灵的异样，接着说：“上次小远那丫头回山后就一直闭关不出，我看她神思不宁，心慌意乱，是不是和位正有些勾当？我想碧海峰除了女弟子，也没什么让这小贼惦记的地方，定是他看上峰中的哪个女弟子了。”风灵更加惊惧，略清清嗓子道：“我看师父您想差了。小远自从道门大会被占了便宜，经常痛骂那小贼，恨他要死，怎么会和他有勾搭？至于其他女弟子，那小贼连面都见不了几次，更不可能。我觉着他给您来敬酒，最可能的原因是，他要借着您的力量对付欧阳世家。”静远点点头，将煮开的茶壶夹下，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另有所图。他会不会看上你了？”漫步经心的问话将风灵吓得身子一颤，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她稍稍定神，冷冷道：“他敢！”说时旁边的青月剑一声轻鸣，冷星铃叮当作响，杀气腾腾。静远给自己倒一杯，又给风灵倒上一杯，笑道：“不错，像我的徒弟。”她哈哈一笑，端起茶轻吹口气，微微小饮一口，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风灵欠身拿起桌上的茶，激荡的心让她拿茶的手微微颤抖，像极了一个在寒夜瑟瑟发抖的流浪的猫。有谁知道，这个平日高傲冰冷的女人在此刻是怎样的柔弱无助？
同样的星空下，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位正为免夜长梦多，次日就发出起兵继续北进的命令。他从永宁城出发时带了二十万兵马，现在经过几次大战已扩充到三十五万，驻守济北郡和乐安郡共分去十五万，现在随他出发的有近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沿着大路行进，好像宽阔的黑色的河流涌向北方。一日时间，位正率军赶到昌平城，昌平城城门大开，竟无一人驻守。位正招来当地人询问，说欧阳世家的大军一日前全都撤走了。位正挥军进城安营，清晨又率军继续北进。一连三日，连过三座城池都无人驻守。到第四日，终于来到泰伽山西南山脚下，迎面是一座高大城池，正是欧阳世家的老巢兴阳城。位正在离兴阳城十里处安营扎寨。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位正擂鼓出营摆开阵势，左有胡颜、张衡、魏宗、韩驹，右有静远、白万里、保辛、余文远；后面跟着张松、周玄、白渊、贪狼洞天之主刘明、清华洞天之主风流野、空明洞天之主费箭、浩渺洞天之主常昇、盈虚洞天之主风华、含光洞天之主徐同、灵明洞天之主萧有道、西羽福地之主刘文升、元真福地之主杨树、青堰福地之主张运达、东源福地之主金思贤、丹霞福地之主姚静、灵虚福地之主何俊、金庭福地之主马长生等其他福地之主。次后是各峰各脉弟子，最后是黑压压的大军。
兴阳城城门开处也摆下一支大军，为首是大长老欧阳洪烈，后面跟着三长老欧阳平、四长老欧阳耀、五长老欧阳魁、六长老欧阳志、七长老欧阳贤、八长老欧阳浩等一干长老，又有数百弟子随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位正看罢多时，勒马出列高声叫道：“道门灵隐峰真传弟子、永宁国丞相、征北大将军位正在此，请你们主帅出来搭话？”
欧阳洪烈看着位正，见位正骑一匹黑色大马，背长枪，说话时气势沉稳，声如洪钟，像那海中蛟龙，云中猛虎一般，却对两边人道：“此子若是不死，将来必成大器！”他打马出列，答道：“老夫欧阳世家大长老欧阳洪烈，小英雄有何话讲？”
位正看去，欧阳洪烈虽然须发皆白，但面露红光，两眼炯炯有神；面对道门众人没有丝毫惧色，反而跃跃欲试，当真配得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位正道：“无事，只为看老前辈一眼。”
欧阳洪烈哈哈一笑，问：“小英雄看出什么？”
位正本不想说，但看欧阳洪烈视数十万大军如无物，看道门众人如草木，在两军阵前大说大笑，豪迈不羁，真情流露，不由得心头一热，大声说道：“我看天下英雄自有气度！不像有些宵小之人，表里不一，假仁假义，平时装模作样假亲假近，暗地里尽做些下三烂的事，却恬不知耻。即使修炼的境界再高，也难有英雄气概！”
欧阳洪烈又是一阵大笑，道：“小英雄，有胆气。”
两人惺惺相惜，说到此处已经觉得不必多说，齐道一声：“保重！”各回阵中。
位正回来扫过众人一眼，张衡和白万里眼底泛着寒光，尤其是张衡，好像一条盘起身来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位正觉得脊背发凉，瞬间冷静下来，不过他受了欧阳洪烈的感染，此刻丝毫不惧，反而对他更是不屑。位正问左右：“谁去打头阵？”
刘明一笑，道一声：“我去。”在马上一跃而起，飞到两军阵前道：“贪狼洞天之主刘明，谁来会我？”
话音刚落，有一人直奔刘明，叫道：“老夫欧阳平前来会你。”欧阳平说话时已到刘明面前，手持金刚如意环，使个开山之势朝刘明打来。
刘明哈哈一笑，早持贪狼剑在手，剑上泛起道道豪光将金刚如意环挡下。欧阳平两手一翻，金刚如意环打个转又朝刘明脖颈打下。刘明没有硬挡，使个四两拨千劲之法往后一带，而后剑身一弹，金环反朝欧阳平打去。欧阳平翻转金环，退了十几米方才站稳。他刚站稳，听得刘明喊一个‘去’字，见贪狼剑闪过一道寒光，直朝他面门刺来。欧阳平急用金环架挡，挡过一剑，那剑翻身一转，又朝他腹下刺来。欧阳平只得举环又挡，如此挡过一剑又来一剑，剑剑不离他周身。刘明却在空中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看着欧阳平。众人见战局如此，都大声称赞刘明御剑之术高明。
欧阳平与飞剑战了多时，不使出压箱底的手段摆脱不掉，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金刚如意环一分为二，后又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霎时之间变作成千上万，荡开了贪狼剑，化作一道金色洪流朝刘明打来。
刘明收回贪狼剑，叫一声：“来得好！”他横剑在胸，大喝一声：“剑化万千！”使出道门中最常见的剑诀。贪狼剑立时化为成千上万道剑影，形成剑的洪流和金环斗在一处。
地上的两方人马紧张地看着，捏了一把冷汗。大家凝神屏气，要见二人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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