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演兵
四时亭。
秋风习习，吹动煮酒的火倾向东南。
被莺妃刁难，韩兵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偷眼看向李干，见李干点头，才继续说道：“那漂亮妇人走进厅堂，跪下道：‘民女王凤，叩见大人。’柳青道：‘王凤，将你丈夫回家前后的事告诉本官，不得漏掉丝毫。’王凤不敢隐瞒，仔细讲述，与张强所说没有差别。柳青问：‘王凤，你说那银子被谁拿去了？’王凤楚楚欲泣，道：‘我也不知，说不定那死人根本没赚到银子，故意用谎话来骗我，见我识破，面子上过不去，又来府衙告状，耍一个弄假为真之计。’”
“柳青冷笑一声，拍响惊堂木，叫道：‘王凤！你勾结奸夫盗走自己丈夫的二百两白银，现在倒打一耙，反而说丈夫虚告不实。你当我是庙中泥塑，无灵无验不成？来人，掌嘴二十。’官差上前，噼噼啪啪就是二十下。王凤初时还喊冤枉，后来嘴里含糊不清，不再喊叫。待打完，柳青喝问：‘奸夫是谁？’王凤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这新来的怎么如此厉害，竟一语说中！但如今万万不能招认，我不招认，那死鬼就是虚告。到时被判个年，我与刘全岂不快活？’”
“因此，王凤咬牙道：‘民女清清白白，还请大人明鉴。’柳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惊堂木‘啪’的一拍，冷笑道：‘带张强上来。’张强上堂，柳青喝道：‘大胆张强，竟敢虚告不实！带下去，监押五年。’张强大呼着‘冤枉’被带出公堂。柳青脸色转为和蔼，笑道：‘王凤，本官刚才只是试你，希望你不要埋怨本官。’王凤道：‘民女没有埋怨大人。’柳青道：‘好！此案水落石出，你回家去吧。’王凤回家，柳青退堂。百姓一发散了，议论纷纷。”
萧济生起兴致，见韩兵口干舌燥，急奉上一杯热酒，笑道：“韩大人且歇歇，剩下的我来讲吧。”
韩兵点头同意。
萧济道：“柳青退堂之后，师爷问：‘大人为何不让张强、王凤画押？’柳青冷笑道：‘此乃欲擒故纵之计。’遂叫来八人，附耳吩咐一番。八人领命而去。”
“王凤回到家里，一面欢喜丈夫入狱，自己可以继续和刘全风流快活；一方面又忧愁五年时间太短，丈夫出狱后自己该怎么办？正在她心神不定时有人敲门。王凤问：‘是谁？’门外的人道：‘是我，快快开门。’王凤开了门，那人撞进门来，正是刘全。刘全对她又亲又啃。好一会儿，王凤抽空喘一口气，问：‘大白天你怎么来了，若让邻里看见，如何是好？’刘全道：‘怕什么？张强已被关进牢里，谁又能管得了咱俩快活？况且在牢里待五年岂是好受的，到时不死也得脱层皮。嘿嘿！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王凤听了欢喜不已，道：‘进屋里再说。’”
“二人进屋，王凤道：‘那死鬼没能耐挣钱，还耍着花样骗我，如今被关进大牢，真是活该！’刘全听了哈哈大笑，自得道：‘凤儿，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解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王凤大吃一惊，数了数，正好二十锭，问：‘哪来这么多银子？’刘全嘿嘿笑道：‘昨天晚上你让我自己跑，你去开门。我跑到墙边，正要翻墙出去，突然记起帽子落在屋里，又返回来拿帽子。刚在屋里找到帽子，你和张强已走进院子，我躲逃不及，见八仙桌阔大，又有桌布遮挡，便钻在桌子底下。夜里你俩说话，我在桌下听得清楚。等到半夜，你俩都睡着，我打开门，直奔和尚岭的大松树，将这二百两银子刨了回来。’王凤道：‘哎呀！我以为那死鬼骗我。不过这样更好，有这二百两银子，咱俩可以快活好长一段时间了。’”
“刘全大笑，搂住王凤道：‘凤儿，你俩昨夜在床上弄，我在桌下听，到现在还急躁呢。还不过来给我去去火？’王凤欲拒还迎，两人亲亲啃啃、搂搂抱抱，正在火热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好人家，赏两个钱吧。’王凤听是要饭的，怒道：‘没钱，快点走。’‘一两个铜钱也是善心，好人家，给一点吧。’门外的乞丐敲门不止。刘全道：‘我去打发他们。’遂出门来，扔下几文铜钱。两乞丐高兴，捡起铜钱，千恩万谢离去。刘全心急，没有栓门，继续来屋里弄王凤。”
“无耻！”莺妃啐萧济一口，问：“萧统领，你说的这样传神，是不是当时在场？”
萧济怎会在场？他也是听人说的。不过他讲述时太兴奋，激动之下，自己加入了一些细节，没想到引起莺妃的不适。
听莺妃发问，萧济的心突突直跳，硬着头皮道：“属下不在场！”
“不在场？我还以为你是那二十锭银子，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呢。”莺妃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济更加惶恐，连道：“恕罪！”
李干安抚定莺妃，对萧济道：“萧爱卿，朕恕你无罪，你接着讲。”
萧济拭去额头的冷汗，喘一口气，接着道：“张强与王凤在屋里正······正说笑，突听‘嘭’的一声。门被撞开，拥进来九个人。知州柳青当先，六个便衣、两个乞丐侍立在后。柳青看看桌上的银子，正好二十锭，当即命差役带上二人，回府衙重新审案。”
“当时正是黄昏时候，百姓闻听柳青重审王凤，都来府衙观看。一时间，公堂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柳青升堂，王凤、刘全跪于堂下。柳青将惊堂木一拍，大声道：‘王凤，还不从实招来。’人赃并获，王凤抵赖不过，只好招供。”
“王凤道：‘丈夫外出做生意，我常盼他回来，可他总也不回。时间一久，家里钱粮用尽，我不得不向左邻右舍去借。有一次我去刘全家里借钱，刘全对我十分大方，还说但有困难就来找他。我心想借十家不如专借一家，以后也好偿还，于是常到他家去借钱。刘全十分慷慨，有时还留我吃饭，也陪我聊天解闷。时间久了，鬼使神差，我便和他好在一起。昨夜里那死鬼回来，刘全正在我的房里，躲闪不及，藏于八仙桌下。我俩谈话，全被他听去。等到半夜时分，我俩睡熟，他开了门，到和尚岭的大松树下取走了银子。刘全没告诉我之前我也不知，早上和那死鬼一起去取银子，没想到银子不翼而飞，那死鬼便来府衙告状，惹出这些事来。’”
“柳青问刘全，刘全亦招，与王凤供词相符。柳青传来张强。张强知晓前因后果，茫然不知所措。柳青教三人画完押，拍动惊堂木，高声道：‘奸情出人命，钱色动人心；是非对错自有论，法律面前无私情。今按律，判王凤十年监禁之刑；判刘全十年监禁之刑；张强无罪，当堂释放。’”
“事情水落石出，公堂外的百姓皆鼓掌叫好。乔州知州柳青，终于在公堂上审了第一案，在百姓心里撒下了信任的种子。三个月后，柳青平反狱中所有冤假错案，信任的种子由此长成参天大树，深植于人民心中。陛下，柳青就是这浊世里一股清流，万望您能重用。”
萧济讲毕，慨然长叹一声，眼中隐隐含着热泪。
五人沉默了好长时间，李干道：“明日朕就下旨召柳青进京，委任刑部尚书，加大理寺卿之职。”
暖妃闻言欣喜不已，拍手笑道：“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这位白马锦衣状元郎了。”
她神情向往，好似懵懂的少女即将见到心慕已久的人。
李干见她的模样，激动的神情立时隐去，气恨又无奈，像受了冷落的怨妇。
位正、韩兵、萧济假装不见，各自拿起一块糕点，低头细嚼。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去，当人们恍然察觉时，细碎的琐事和记忆才会证明它曾经来过。
永宁国的百姓清楚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刚即位的皇帝像一个粗鲁的樵夫，挥起大斧，将永宁国这棵大树的枯枝一一砍去。大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变得简单、挺拔、充满活力。它开始摇曳身姿，吸收阳光雨露，向上生长。
十二月十二日，西北风盛。天空阴沉，下着小雪。
李干率众文武会于永定城东郊校场，检阅五万大军。
校场上，太尉南宫武头顶盔，身冠甲，腰系蛮狮宝带，脚蹬四方登云靴，骑赤火吞火云兽，威风凛凛，煞气慑人。忽一小校飞奔来报：“三军已备，请求演武。”南宫武骑赤火吞云兽，飞奔检阅台，大喝道：“禀报陛下，三军已备，请求演武。”李干道一‘准’字，南宫武遂传下令箭，小校领令箭飞奔而去。
不多时，三军入场。
南宫武吩咐：“先演一字长蛇阵。”小校领令离去。时间不大，校场上鼓号声震动天地，大军随阵旗移动，布下一字长蛇阵。此时，忽有敌自北杀来，冲突入阵。一字长蛇阵顺势变化，或绞、或拱、或咬、或绕，真如一条大蛇，将来犯之敌全歼。
南宫武又传下令箭，教演二龙出水阵。演毕，又演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李干和诸大臣在台上观看，见校场之中肃然有杀气，军士整齐如一，如林之盛。
南宫武操演十阵，变化有方，井然有序。
十阵演毕，又演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配合、劲弩齐射等项目。
大军操演，一连十日。
十日间，天下小雪，雪花飘飘洒洒，落地消融。
每日操演完毕之后，李干教军士比试打斗、骑马、射箭等项，又教人烤牛、羊肉，烫好烈酒。凡有突出者，皆赐美酒、熟肉、金帛、美玉。于是，三军将士奋勇争先，军中士气如狼似虎。
演武毕，十二月二十三日，于尚书省举行进士考试。考试由韩兵、位正负责监察，尚书令运成等人主考。
考试前后，拜访位正的人络绎不绝。位正无奈，于相府设下迷幻小阵，通过考验者才能入见。于是，可见之人又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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