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难圆

  西院起坐间。

  钟小猫躺在榻上,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看许沅,再转过头瞧瞧钟景庭,“咯咯”地笑了两声,却又倏忽止住,然后眨着长长的睫毛,挥舞着一双小手,朝着许沅极认真地说道:“啊,啊,啊……”

  这样粉嫩嫩的一团,煞是玉雪可爱。

  许沅笑眯眯地低下头去,吻上他的手心,“猫猫想和妈妈说什么?”

  钟小猫嘻嘻笑着想要缩回手。

  他胖乎乎的胳膊似是一节一节地连接而成,许沅忍不住扑上去,银白的牙细细地咬在上面,更惹得钟小猫笑声不断。

  绿衣由后厨房端来一碗鸡蛋羹,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对母子玩闹,“主子,七哥儿该用饭了。”

  许沅接过鸡蛋羹,冲着钟景庭一努嘴,“唉,你来抱着猫猫,让绿衣也回去过节吧。”

  钟景庭浓眉一挑,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古籍,一步步挪了过来,从榻上抱起钟小猫,“你一个人,行吗?”

  绿衣闻言也道:“主子,七哥儿还是我来照顾吧。”

  许沅用空着的那只手摆了摆,“没事,没事,不是还有他吗。去吧,我们俩儿能行,你明儿个一早早点过来就行了。”

  不过一晚上,难道两个大活人还摆弄不了一个小孩子?

  绿衣因私心里记挂着和家人团圆,便也不再强求,向两位主子福了福身,说道:“绿衣祝爷,主子,七哥儿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好了,快去吧。”许沅边说边挖了一小勺鸡蛋羹,吹凉了送到钟小猫嘴边。

  临出门时,绿衣再回头望了一眼这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才唇边含着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按照许沅的想法,钟小猫在这三天里,可以喝些牛奶,再喂一些米糊和鸡蛋羹之类的饭食,反正她也决定中秋假期要宅在家里,有这么个小东西陪着自己也不错。

  但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些差距。

  第一次和父母睡在一张床上的钟小猫,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直到玩累了才沉沉睡去。小孩子的呼吸声,柔柔地软软地,轻得像风,细地像雨。

  两个人也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一起,脸儿贴上脸。

  “你笑什么?”

  “那你又笑什么?”

  钟景庭啄着她的唇,“雍儿耍赖的样子,倒是学足了你。”

  “耍赖就是像了我,规矩到是像了你,凡是好事你都要占。”许沅轻点着他的鼻子,“你就额头长得好看,怎么他不像你?”

  钟景庭的额头,又宽又阔,是相书上所说的天庭饱满。

  许沅吻着儿子的眉眼,“不知这只小猫长大了,会像谁多一些。”

  六个月大的孩子,其实仔细点看,还是可以看出他的样子像了钟景庭七、八分,只是许沅自己不甘心,不愿承认罢了。

  这下子,倒让钟景庭笑也笑不出,闷声说道:“性子像你。”

  “有心事?”她问。

  他苦笑,“我有什么心事?”

  她侧身躺着,“不愿说就算了。”

  总是这样,他热的时候她冷,他冷的时候她又热了……许沅竭力定了一定神,不再言语,她所祈求的生活与她正在经历的生活根本就是两样,又何必强求。

  钟景庭正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嘴唇抖动了两下,终是忍住,缓缓地把所有的感情重新收回,再次压抑在心底。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钟小猫醒了,像所有不懂言语只能用哭来表达的小孩子一样,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啼哭,继而又演变成泪如雨下的嚎啕。

  许沅慌慌张张地起身,和钟景庭一起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了哭,又发现钟小猫不知何时,竟在床上画了一幅壮丽的山河图。

  她只得披了外衣,想到起坐间里拿件干净衣服,才挑了帘子,就见绿衣立在外面,她已听见七哥儿的哭声,这时便问道:“主子,这一晚上七哥儿没闹吧?”

  许沅一面去翻东院拿来的那包衣服,一面说:“闹倒是没闹,就是尿了……”

  绿衣掩了嘴笑,看主子已拿了一件上衣,就又帮着配了一条绸子的开裆裤,“还是您和爷先起,我来照顾七哥儿?”

  许沅晕晕沉沉地垂着眼,勉强打起精神,道:“你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他?你嫂子身子也不好,”她想了想,“给胡安泗媳妇抱去吧,她也是两孩子的娘了。”

  绿衣先谢过主子怜悯,又手脚麻利地为七哥儿穿了衣裳,然后一手抱了小主子,一手拎了那包东西,退了出去。

  钟景庭已经穿了一件水青的绸布长衫,许沅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穿鞋,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就略顿了一顿,然后提了鞋子站起身,“不用等我吃饭了。”

  许沅眯着眼往床前摸,等到看到那一滩湿渍时,则停住了,扭了身子问他,“又要出门?”

  钟景庭从梳妆台上拿了他的折扇,由左手交到右手,道:“老太太要将雍儿接去公爷府上,我今日便要送他过去。”

  仿佛是三九天被兜头淋下一盆冷水,许沅冻得牙齿乱颤,“这是做什么?”

  “就知道你要胡思乱想,我这几日才不敢同你说起,”钟景庭揽她入怀,柔声道:“三哥家的那位五哥儿,又病了,夏家的人说,这一回只怕是要尽人事听天命了。老爷子、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嫡亲的长孙,伤心伤神,也跟着病倒了,三嫂这才想着接了雍儿过去冲冲晦气……”

  “屁大点的孩子能冲什么晦气,”她抱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你再同三奶奶好好说说,多请些医生瞧瞧,指不定那是庸医误人呢!”

  敢说医宗夏氏乃是庸医误人的,这天底下,怕也只有她了。

  “我何尝不是好话说尽?”钟景庭脸色苍白,强忍着满心的怨气,“再者,这回是老太太亲自发话,谁敢驳她。”

  堂堂靖肃公爷元配,一品奉圣夫人,说出的话又岂能是儿戏之谈。

  许沅一下子心如死灰,“没法子了吗?”

  “那么多只眼睛看着,雍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他似是在安慰她,又似是在安慰着自己。

  “不懂,你不懂,”女人的心到底有多硬,这怕是一个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猫猫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怎么办?”她已然歇斯底里,“那么多的孩子都没养住,要不是天灾就只能是**了……我们大人尚还躲避不及,更何况他一个奶孩子?”

  钟景庭用双臂困住她,“我会去求老爷子,请他老人家答允将雍儿养在三房,若是能由阿姆亲自养育,你也总该可以放些心了?”

  许沅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他却依然有如铁板一块,油盐不进。她生气地踩上他的脚,发泄心中的不满,“那,我也要搬去贡寺。”

  “又使性子!”钟景庭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轻轻拍上她浑圆的屁股,揉捏了两下,惩罚般的啃咬着她鲜嫩的红唇,“你舍得丢了恒盛源吗?”

  许沅退后两步,逃离他的魔爪,“若是我执意不从呢,他们会怎样?”

  钟景庭怔了怔,“父母命,不敢辞。”

  迂腐,许沅在心里啐了一口,开始耍赖,“我不同意,甭管是谁,想把猫猫从我身边带走,就是不行。”

  “别胡闹!”她在公爷府本就声名不善,只怕如此一来,更要招老太太厌烦。

  许沅已是看透了他,淡淡地道:“我是说真的,并没有胡闹。”

  钟景庭似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把玩着他的扇子,可是手指头上却直冒冷汗,弄得掌心涩了,再也不能潇洒地换转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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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要请几天假了,下次更新可能在十号吧,如果一切都按计划的话

  到时一定会加更的,把这些天欠的债慢慢还上

  俺撤先,亲们掩护

  有缘再会喽<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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