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得不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地重游，今天的杜桦磊整个人显得怅然若失。
宋洁的声音变得特别温柔：“磊子，你们认识？”
杜桦磊看着宋洁，勉强地一笑。他和小张何止认识？
杜桦磊和小张读警校的时候就是上下铺。两人志趣相投，互相欣赏又互相竞争。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训练，一起走过精彩的大学时光。
记得那是大二的冬夜，天空砸落米粒般大小的冰雹，虽然实测室外的温度1摄氏度，但体感温度却早已零下了。
小张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他对杜桦磊说：“磊子兄，我们去跑步吧。”
杜桦磊看了看窗外：“这种天气？”
小张笑道：“俗话说人不疯狂，枉少年。”随后他说了一个更疯狂的提议：“而且我们只能穿短衣！”
杜桦磊微微有些惊讶，在这寒冬腊月，别人包裹得像粽子还冷到发抖，这个小子今天是怎么了？
小张有些不耐烦起来，他问道：“别废话，去不去！”
杜桦磊笑起来：“当然去。”
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路灯透过来的微黄的光亮。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被冻得通红，他们的肌肉本能地缩小到极限。
他们围着操场，迎着米粒大的冰雹疯狂地奔跑起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发着抖，他们的牙齿不停地磕碰发响：“小，小张，我，我，我会第一个跑、跑完！”
“别，别说大大大话了，你什么时候跑赢过我，我了？！”
杜桦磊和小张你追我赶，他们的体力急剧地消耗着，他们只感觉自己肺部被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刀割般疼痛。
他们早就超越了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们的腿像挂了铅块，他们越来越慢，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们依旧没有停下。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停下！
最后他们一齐倒在草坪上，他们翻了个身看着漆黑的天空。
虽然身体有些麻木，但是热血却涌上心头。小张大声喊道：“真想，真想就跑死，跑死在这里吧！”
杜桦磊艰难地站起来，他的手脚关节仿佛被冻住，甚至无法自由弯曲。
杜桦磊吃力地拉起小张，他用颤抖的声音笑骂道：“谁和你这，这个糙，糙汉子死，死在一起。”
这场跑步也就持续了四十分钟。他俩回来时，露于衣服外面的胳膊和腿，红得像冷冻库里的猪肉。两人来到澡堂一起泡了很长时间热水才稍微缓过劲。
隔天，两人都生了重病，足足过了一个月才好转。
警校的四年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小插曲。
警校毕业后，杜桦磊和小张一起被分到了刑警队。他们在陈队的带领下，一起挨骂，一起熬夜，一起蹲点，一起拼命。
杜桦磊挣脱回忆，他想起小张一头乱发和发红的眼睛，杜华磊知道他又熬夜蹲点了。
“本该一起去的吧。”杜桦磊想道。
······
······
开往桃源街的公交车上，杜桦磊显得心事重重。
此时公交车路过旗枚市第四人民医院，杜桦磊转头对宋洁说道：“宋洁，我有个必须看望的人，能等我一下吗。”
宋洁看到杜桦磊如此郑重，她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下一站，俩人前后下了车。往回走大约五百米就是旗枚市第四人民医院。进入医院的大门，杜桦磊便带着宋洁左拐右拐地在迷宫一般的医院穿行。
宋洁有些好奇，这里究竟住了谁？为什么杜桦磊对此地如此熟悉？
住院楼内。
宋洁感觉有些喘不过起来，她从不知道原来医院的人如此之多。
是的，在她的面前，在住院楼的每一层，在每一层楼道中，病人们比肩接踵，只能以人潮来形容。每一个医生和护士都满面疲惫，他们奔跑着来往于各个病房。
宋洁穿过这一间间病房，她看到每一间病房内都格外加了住院床位。
更加奇怪的是，百分之四十的床位上都躺着一种身穿病号服的病人。
这些病人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如果不是他们的家人守在一旁黯然神伤，宋洁甚至会以为他们只是在病床稍微休息一下。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宋洁满腹疑惑，她随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宋洁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到杜桦磊失神落魄地走进前方的一间单人病房。
不知怎的，宋洁看到杜桦磊无比孤单的背影，她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心痛。
宋洁跟上去站到病房外往内看去。
杜桦磊坐到病床边，他的眼中噙着泪伸出双手握向一名老婆婆。
老婆婆身体枯瘦，脸上的肉甚至看不出来，就如同一具骷髅一般。
老婆婆明显得了严重的病。
老婆婆的反应非常大，她吃惊的看着杜桦磊。她有气无力地闪避着杜桦磊伸过来的手，她用重复的念叨告诉护士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请护士帮忙赶走这个人。
杜桦磊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嗓子被堵住了。
护士告诉杜桦磊，老婆婆精神不太稳定，让他不要再刺激他了。
杜桦磊只能长叹一口气，他默默地站起身来。
杜桦磊看向老婆婆决定告别，这时一张塞于病床枕头边上的纸进入了杜桦磊的视线。
即使纸张的大半部分被遮住，但是只要有一个字就够了。这字就算杜桦磊化成灰也不会忘记，那一笔一划如同烙印般永远刻到自己的心底。
杜桦磊有些失态地扑过去拿起那张纸，他焦急地扫了一遍后便用牙齿咬住嘴唇。
老婆婆看到这个人拿着这张纸，就好似她最宝贵的东西被抢了一般猛地坐起来，伸手便抓。但是她起来得太快，鲜血涌到她的脑袋，她又猛地栽倒回床。
杜桦磊赶忙将纸放回老婆婆的枕边，手忙脚乱地配合着护士帮老婆婆顺气。
护士生气地说道：“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添乱！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更受不了刺激！”
杜桦磊尴尬地缩回伸出的手，他内疚又难过地看了一眼昏过去的老婆婆。
······
······
看着杜桦磊的样子，宋洁一句话也不敢说。
杜桦磊勉强地一笑说道：“宋洁，我们先回去吧。”
桃源街，508号空地的薄雾前，杜桦磊满怀心事地对宋洁说道：“宋洁，你先进去，我马上过来。”
宋洁也不勉强，她嘱咐道：“那你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