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败的天空垂着清色的水帘，落地的雨似断了线的珠子，在石阶上跳开。撩开眼前的水帘，出来一色青灰的布衫，无欲无情的一双眼带着悲悯，看向站在那里的白灵娆，浑厚的嗓音低低响起：“执如渊，将死之线；执如尘，无功而返，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一梦如是，总归虚无。施主，顺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阿弥陀佛……”</p>
白灵娆红色的眸子动了动，怔在那里。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我……本就不想放下。”斜眼看着那僧人，缓缓地道：“死如何？无功又如何？我求的从来没得到过，又何谈什么执着不执著？心存一念，执着为一人，就算入了执念又如何？我不会放不下他！此生不会，来世更不会！”</p>
语声有多轻柔，动作就有多狠绝，手中的障刀刀锋一转，刺入流照的胸口。血映着雨水在月白的锦袍上慢慢晕泽开，似是一幅初春景致图，万花点红。</p>
身旁传来‘叮’的一声，是什么金器掉到地上的声音。</p>
我循声探过身子看去。</p>
是支珠钗，累丝珠钗。钗上点着飞翠，同那白灵娆头上的钗一模一样。雨水打在珠钗上，有清冷的响声。</p>
白灵娆定定的瞧着那支珠钗，愣出了神。</p>
流照重重咳了一下，吐出一抹鲜红。微微偏过头扫过那支珠钗，目光落回到白灵娆的脸上，定定立在疾风骤雨中：“灵儿……”</p>
又是一句低喃，似是敲在灵台，将暮色迷蒙拂开。</p>
执刀的女子染红的眉眼酝酿出一丝疑惑，抬手扶上湿润的鬓发，自言自语：“……你怎么也有？”</p>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修长的手猛地握住刀刃，指缝中渗出丝丝的殷红。白色的身影微微颤抖，低低的声音响起，却答非所问：“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同他会同时爱上一个女子，同他抢同一个女子，呵，果然是都疯了……”</p>
重重的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白的吓人，猛地咳嗽了几声，又带着胸前的血流的更凶。眼睑微垂，眸底闪过一丝情愫，如果我没看错，我想我也不会看错。</p>
目光停在那支珠钗上，口中低喃了一句，却被雨声盖过，未听清楚。</p>
长刀落地，喷薄而出的血雾顺着雨水，在地上绵延出一条红菱。白灵娆扶住他滑倒的身子跪在暮色的阴雨里，神色茫然望着着他胸前越染越厚的血渍。半晌，哆哆嗦嗦的靠近他，冰冷的唇靠在他耳边，语音带着颤抖，似是不能言语，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告诉我……到底……你是谁？”</p>
他掀开眼，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手艰难的抬起，小心的扶上她的鬓发，将那支珠钗扶正，笑的从容：“我是羲舒，也是流照……”骨节分明的手，将层层的雨帘挑开，却终是无力放下，蓦然垂落在地。</p>
“啊……”</p>
凄厉的吼声，将青色的水幕划破。惊雷压着天际连连劈下，一道急似一道，不曾留过缝隙。狂风卷起乌云，连天压了下来，像是什么猛禽张开血盆的口子，静静的注视着一切。</p>
空中又是一声悲叹：“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p>
陡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站在那青袍僧人身后的洛峰，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瞧了跪在雨中的女子，眼神空洞，神色茫然。抿了抿唇，招手示意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p>
只见那人立即叫上五六人，小心地朝羲舒尸体走去。边走边小心注视着前面白灵娆的动静，然后迅速的背起羲舒的尸体朝边上猛地跑开。</p>
身后的异动惊动了白灵娆，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浓丽的眼蓦地睁大，露出猩红的眸子，紫白的唇瓣动了动，吐出森冷的两个字：“找死！”</p>
顺手摸起地上的障刀，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人的后脑，一贯而入。</p>
抱起已经死去的流照，飞身来到他们跟前，劈手拧下一颗脑袋，夺下羲舒的尸体，朝远处飞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远远的消失在了暮色清雨中。</p>
洛峰瞧着她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口气，转身唤了一句：“大师……”</p>
青袍的僧人，微垂的眉目，一双慈悲的眼看向被雨水冲刷的血痕，缓缓道：“随她去吧，她终是逃不开这个业障……哎，回头难，回头难，世事回头难重扫……”</p>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
www.mimiread.com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最后一个道惊雷碾过，将已经暗下的夜幕，渲染的如同白昼。那青袍的僧人，忽然抬起一眼看向我这边，那一瞬以为他似是看到了我，呼吸陡然一滞，愣愣地看着他。</p>
慈悲的眼中溢出一丝流彩，低低叹了一声：“孽缘，孽缘……”</p>
脚下似是生了根，定定地站在那里，脑中空白一片，不自觉的迈开步伐朝他走了一步，他却先我一秒，将视线移开，随着洛峰一同走远。</p>
三日后，日照青天，逐着晓风白云，描出一幅青山绿水的风景。一座宝塔立在一衣带水之中。</p>
宝塔下有许许多多的人站定。</p>
我从塔顶探出身子，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青天白日，却执着火把，似是要进行某种祭祀。烈火的火舌，舔舐着火把的顶端，烧的正旺。</p>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却都是死人。</p>
她抱着膝盖避开阳光独坐在一角，瞧着他们愣了一会儿神。似是塔里有些冷，单薄的身影在暗处抖的萧缩。半晌，偏过头瞧着对面的人，问了一句：“你是羲舒？”</p>
空中却无半点声音。</p>
过了一会指着边上的人又问道：“你是流照？”</p>
四周静的死寂。</p>
倏尔她笑了笑：“你们俩长的真像。”顿了顿：“可是我分辨不出来了。”淡漠的眼中溢出一丝水汽，带着委屈，像个无助的孩子：“你们告诉，我爱上的到底是谁？”</p>
然而，依旧没人有回她。</p>
塔底却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我识得，是那青袍的僧人。</p>
“施主，你与他是前世的缘，种下了今生的果。因因果果，本就天定，如何还在执着？”</p>
她抬起头，重复了一句：“因因果果……”蓦地柔声一笑：“我与他的因果说是前世定下，如今受的果，我却不知为谁受的，你让我如何不能执着？他爱我，可如今我不知道把这颗心放在了谁的身上，如果有轮回，我如何见他？”</p>
塔下静默无声，良久，只得一句：“孽缘，孽缘……”（未完待续）</p>